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
“敢问夫人,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是如何能避开国公府的层层守卫,与城外的亡命之徒勾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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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说,英国公府的门楣,竟已松散至此,任由一个外人随意出入,为所欲为?”
“亦或者……”
贺然顿了顿,眼中寒光一闪。
“夫人是想包庇她?”
赵氏的脸色,“唰”地一下,血色尽褪。
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竟一瞬间失了声。
前所未有的惊慌,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她后悔了。
早知宋积云是这么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当初她就不该鬼迷心窍,趟这趟浑水!
她原以为,宋积云还是那个对显儿痴心一片,甘愿为周家做任何事的宋家嫡女。
可她忘了,此一时彼一时。
宋积云曾经是周从显名正言顺的未婚妻,未来的英国公府世子夫人。
而如今,她却成了无名无分的妾室,要与曾经只是一个妾的孟时岚,彻底调换了位置。
这份屈辱和怨恨,足以将任何一个女人的理智燃烧殆尽。
抓到孩子,她怎么可能会乖乖地配合自己做什么滴血验亲?
她要的,分明是拿捏住孟时岚的命脉,以此来威胁,来报复!
赵氏的脑中一片混乱,冷汗瞬间浸湿了她的后背。
她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动作之大,带得衣袖都拂乱了桌上的茶点。
“贺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厉声说道,试图用声音的高度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宋积云虽然住在我英国公府,但我岂会偏袒于她?”
“时岚是我未过门的儿媳,孰轻孰重,我这个做长辈的,难道会分不清楚吗?!”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在孟时岚和贺然的脸上来回扫视,眼中带着被冤枉的愤怒与威严。
“今日之事,骇人听闻,我英国公府绝不会坐视不理!”
“但凡事都要讲证据!”
“若是你们当真有证据,证明此事与宋积云有关,大可以直接拿着状纸去京兆府尹,去大理寺告她!”
“我周家,绝无二话!”
“可若是没有证据,单凭一句‘身形相似’的猜测,就想将这盆脏水泼到我英国公府的头上,无端揣测我府包庇罪臣之女……”
赵氏的声音陡然拔高,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凌厉。
“那也休怪我,为了英国公府声誉与你们理论到底!”
赵氏一番话说得又急又快,声色俱厉,倒真像是个被冤枉了的无辜长辈。
她气得胸口不住起伏,一双眼睛死死瞪着贺然,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贺然冷哼一声,苍白的脸上毫无惧色,正要开口反唇相讥。
孟时岚却几不可查地对她摇了摇头。
场面一度冰裂。
赵氏待不了多久,说了两句祝好就走了。
这会儿,孟时岚与贺然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的眸中都看到了同样的惊疑。
不对劲。
赵氏厌恶宋积云,由来已久。
一个人,怎么会在短短数日之内,有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
维护得太过,便成了欲盖弥彰。
一道电光石火,猛地劈开孟时岚脑中的迷雾。
她想起来了。
周老夫人的寿宴上,觥筹交错,宾客尽欢。
赵氏端着一副慈和的笑,看似无意地问她怎么不见她带芙儿和胖喜,让大家瞧瞧,沾沾喜气。
当时她只当是寻常问候,并未放在心上。
可如今想来,那温和的语气下,藏着的却是何等急切的试探!
从那句问话,到今日这伙冲着孩子而来的歹徒。
从宋积云那张出现在马车旁的脸,到赵氏此刻这般急言令色、不顾仪态的开脱。
一条无形的线,将所有看似无关的碎片,骤然串联了起来。
宋积云在寿宴上,当众暗示小胖喜的身份不明。
赵氏是英国公府的当家主母,是周从显的亲生母亲。
她绝不可能容忍自己的儿子,替旁人养育一个来路不明的野种!
孟时岚思及此,只觉得一股彻骨的寒气,从脚底板直窜上天灵盖。
原来如此。
原来这根本不是宋积云一个人的疯狂。
她心间猛地一沉,如坠冰窟。
她缓缓转过头,目光越过赵氏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落在了花厅角落里侍立的郭凡身上。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冷意。
“郭凡。”
“去查。”
“将英国公夫人赵氏身边人的动向,给我查个底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