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从显的眸光骤然一深,仿佛要将她此刻的模样,深深刻进骨血里。
“我一定回来。”
他的目光转向内室,声音放得更轻了些。
“我想,再看看芙儿。”
孟时岚点点头,无声地领着他走向女儿的房间。
芙儿睡得很沉,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嘴角微微嘟着,似乎在做什么不开心的梦。
周从显在床沿边坐下,伸出布满薄茧的手指,极轻柔地,拂过女儿柔软的脸颊。
“爹爹很快回来。”
他起身,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只是深深地看了孟时岚一眼。
门外,夜风已凉。
周从显没有回头,利落地翻身上马,动作一气呵成。
“驾!”
一声低喝,他便如一支离弦的箭,瞬间融入了沉沉的夜色之中。
孟时岚站在门口,任由晚风吹乱她的发丝。
许久,一件带着暖意的披风轻轻搭在了她的肩上。
“姐姐,风大,进去吧。”
双儿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她的声音平静。
“双儿。”
“京城里那些盯着我们的豺狼虎豹,怕是都要按捺不住,露出爪牙了。”
“宋积云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她对我恨之入骨,如今周从显不在,她只会变本加厉。”
一场没有硝烟,却同样凶险的战争。
她抬起头,看向天边那轮残月。
周从显,变天了,希望我们都从这场变故中安稳地走出来。
秋日的阳光和煦温暖。
墙角的落叶缓缓落下。
周从显离开的第三日,恰逢英国公府周老夫人的寿辰。
周老夫人早年算过命格,已经好几年没有过过寿辰。
今年过了命中的坎儿,英国公府准备大操大办。
“小姐,寿礼准备好了。”
春杏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个万寿字纹样的锦盒。
双儿为她细细簪上最后一支白玉钗,眉心微蹙。
“姐姐,你一个人去,我总有些不放心。”
孟时岚看着铜镜中那张沉静的脸,眼神无波无澜。
“周孟两家的婚约,是陛下当众金口玉言。”
“我在京城这么多眼睛中,就是周家的媳妇儿。”
作为周从显未过门的妻子,于情于理,都该去拜寿。
她的唇角轻轻扯了下。
“他不在,我岂不是更要替他尽孝。”
“再说了,这京城里,想看我笑话的人,还少吗?”
她既不想躲,也躲不掉。
英国公府今日宾客盈门,车马喧嚣。
孟时岚才踏入正堂,就感到数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她身上。
她视若无睹,径直走到上首,对着那位鬓发如霜的老夫人福身行礼。
“时岚,祝老夫人福寿安康,松鹤延年。”
周老夫人靠在软枕上,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淡淡“嗯”了一声。
坐在她下首的宋积云却亲热地站了起来,扶住老夫人的胳膊。
“姑祖母,您看,这是我特地为您寻来的暖玉手串,最是温养身子了。”
周老夫人这才睁开眼,脸上露出一丝真切的笑意。
她拉过宋积云的手,爱怜地拍了拍。
“还是我的云丫头有心。”
“不像有些人,空有身份,却不知孝道为何物。”
这话虽未指名道姓,但在场的人谁听不出来是在说谁。
孟时岚垂着眼,仿佛没有听见,唇角甚至还噙着一抹得体的微笑。
宋积云是周老夫人的娘家侄孙女,这份偏爱,一如既往。
她不恼,也不争。
孟时岚直视周老夫人的眼睛,“老夫人,觉得何为孝道。”
宋积云笑眼弯弯,“姐姐误会了,昨日姑祖母给姐姐下了帖子,来府里吃福蛋,但是姐姐没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