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佑二年的进士,不去走章惇的门路,却来投靠韩冈,宗泽一直都感觉有些怪。这可是他出生之前,就已经考中进士的同乡前辈。宗泽在读书时便已屡闻其名。可这几年在韩冈门下的交往中,宗泽都没看见过叶温叟有半点倚老卖老的作派。现在口吻,更是摆明了要为韩冈冲锋陷阵。
宗泽暗叹,不意议政之位,竟是贵重若此。
收敛了情绪,他说道:“千古以来,仁宗之号,也只有本朝用过。”
叶温叟点了点头,忽然道:“相公打算怎么做?”
宗泽坦然道:“大逆不道之事,议政们不会做。”
“什么议政,说到底最后要看的还是相公的打算。”
宗泽摇头,坦然道:“相公做事之前,都会考虑议政们的想法,不会独断独行。这些日子,朝堂大政全都与议政们商量过后才做决断的。”
“相公虚怀若谷,自是朝廷之福。但开国百多年,有过多少宰相,但侍从官又有过多少?谋可寡不可众,军国重事,还是得相公自己把握。”
“国之大政,区区三四十人,不可谓之众。”宗泽冲叶温叟笑了一下,“不久之后,转运就会明白了。”
叶温叟脸上的喜色一闪即逝,却故作不在意,“日后的事,日后再说。汝霖你我要不要赌一下,王相公明天会不会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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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石明天到底会不会上朝,很多人都想知道。
韩冈去车站接了王安石夫妇,又殷勤的将送他的岳父母住进了王旁的赐第——皇帝虽不成器,但未来国丈在京师中的府邸,规模却是比宰相府还要大上一筹,本就是王府所改,王安石入京后,也就不必入住驿馆,更不必寓居女婿家中。
王安石刚刚安顿下来,韩家的儿女就在王旖的带领下,去拜见了外祖父、外祖母。
甚至宫中也遣人出来问候,有保慈宫,有圣瑞宫,只是没有福宁宫。
既然太妃的人没有被拦下来,天子想要派出内侍,问候一下国之元老,皇后的祖父,宰相们自然也不会拦着——这是人情礼数。但皇帝不知为何,并没有遣人探问。
而京中文武百官,登门造访的为数寥寥,也大多只是遣了仆从致书送礼。
王安石的想法至今还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谜团,他接下来的行止,也就成了京师之中最为关心的议题。
不仅是宫外,宫内也是一般。
赵煦一宿没合眼,王安石出乎意料的提前上京,让他喜出望外。
整个晚上,他都在床上辗转反侧,焦急的等待着天明。
等到了天亮上朝,就能看见那位让自己寄予厚望的定策国老。
只是心中还是有一小块阴影,为什么太后会派人告知自己王安石抵京。
这几日,福宁宫和圣瑞宫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清洗,也就是在宰相大闹福宁殿的当天,赵煦身边的宫人就换了一茬新人,没人还敢于在风尖浪口上向他们母子泄露任何外面的消息。
如果不是太后遣人知会,他根本无从得知王安石已经抵京。
太后忽然而来的善意,赵顼可不会觉得是她在补偿自己受到的委屈。
或许是没当一回事,又或许是觉得既然肯定会在朝会上见面,早一天晚一天根本没有区别。但更有可能,是陷阱!
对于赵煦来说,太后的疏忽,就是自己幸运。可是赵煦现在又如何敢将自己的希望寄托在运气上?
赵煦考虑了很久,才放弃了直接联络王安石。
一是为了避免让宰相们警觉起来,二来他现在连个心腹人都没有,贸然安排人去联络王安石,从哪里找可信的人手?
只要王安石还在京师之中,迟早能找到机会联络他。只是靠皇后,都能把这件事给办妥了。
赵煦焦急的等待着黎明,等了那么多年,他的耐心都快给消磨干净,不过眼下的这段时间,他还等得起。
太后之所以能够垂帘听政,宰相们能把持朝堂,就是因为他们控制了大内联系外界的通道。
一旦自己能够与王安石这等老臣联络上,通过他召集群龙无首的忠臣,定能拨乱反正,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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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岳如何说?”
“不用担心。”
“天子呢?”
“让他继续做梦吧,快天亮了,没必要急着叫醒他。”
“明天?”
“已经是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