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牧府,书房。
赵德芳捏着那张由吕不韦亲笔书写的描金拜帖,如同捏着一张早已注定会赢的王牌。
他将拜帖凑到烛火旁,仔细地欣赏着上面那笔走龙蛇、力透纸背的字迹,脸上那副得意洋洋的表情,再也无法掩饰。
“哈哈哈……好!好一个‘主持大局’!”
他放声大笑,将拜帖重重地拍在桌案之上,对着一旁同样满脸谄笑的心腹李师爷说道:“先生,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这姓吕的,终究还是绕不开本官呐!”
李师爷连忙上前一步,躬身奉承道:“大人神机妙算,运筹帷幄!那吕不韦空有万贯家财,到了咱们这全州,还不是要看大人的脸色行事?”
“他这是……有求于您啊!”
“何止是有求于我!”赵德芳靠在太师椅上,用那枚碧绿的翡翠扳指,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扶手,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
“他这是怕了!”
赵德芳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智珠在握的笑容。
“他怕他那钱庄开起来,没人敢存钱,到时候,在他家主子面前,不好交代!所以,才要拉着我,用我这州牧府的官威,去给他站台!”
李师爷闻言,立刻心领神会,眼中也闪过一丝算计。
“大人说的是!如此一来,这钱庄的生意是好是坏,可就全凭大人您一句话了。这……可是天大的主动权啊!”
“不错。”赵德芳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变得愈发高深莫测。
他看着李师爷,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说的对。既然是他求我,那之前说好的三百五十万两,怕是……就有些不合时宜了。”
“依先生看,”赵德芳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贪婪,“我再多要……些许,不过分吧?”
李师爷的眼中,闪过一丝骇然,但随即,又化作了更深的谄媚。
“大人英明!这送上门来的肥肉,没有不吃的道理!”
“不过,不是现在,免得把那姓吕的给吓退了....”
……
翌日,巳时。
全州内城,三岔路口,早已是人山人海,万人空巷。
那座修葺一新的三层楼阁之前,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
人群,泾渭分明。
最外围的,是那些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本地百姓。
他们大多是听说了这几日“吕大善人”施粥的义举,特地赶来看热闹的。
“听说了吗?就是这家铺子!那个吕大善人开的!”
“开的啥啊?粮铺吗?要是粮铺就好了,咱们以后说不定能买到便宜粮食了!”
一名看起来有些见识的老汉,摇了摇头,指着那门口早已摆好的、铺着红布的长桌和铜锣,压低了声音:“看这架势,不像是粮铺。倒像是……大地方来的钱庄、票号!”
“钱庄?!”周围的百姓闻言,皆是一愣,随即,脸上那丝期盼,迅速被失望和不屑所取代。
“切……还以为是什么好人呢。原来也是个放印子钱的吸血鬼!”
“就是!咱们穷得连饭都吃不饱,哪有闲钱存进他那钱庄里?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吗?”
而在人群的内圈,则挤满了各色各样的商人。
有本地倒卖私矿的矿头,有从外地来的客商,甚至,还有几个穿着打扮与寻常百姓无异,眼神却异常凶悍的山贼探子。
他们的议论,则更加直接。
“月息十成?!存一还二?!这姓吕的,莫不是个疯子吧?”一名来自潍州的绸缎商人,对着身旁的同伴,难以置信地说道。
“我看啊,十有八九,是个骗子!”那同伴冷笑一声,“等把咱们的钱都骗到手了,第二天,保准人去楼空!这种事,我见得多了!”
“可……可我听说,州牧大人,今天会亲自来剪彩站台啊!有官府做保,应该……不会有假吧?”
“官府?”那绸缎商人脸上的嘲弄之色更浓了,“兄弟,你怕是第一天来这全州吧?在这里,官府的话要是能信,那母猪都能上树了!”
人群之中,议论纷纷,怀疑、观望、不屑、贪婪……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