伢娘则俯下身,在病人耳边轻声细语:
“睡吧睡吧,等醒来一睁眼,家里贤惠的妻子,乖巧懂事的孩子,都在等着你,家里还留着热乎饭呢...”
声音温柔,犹如春风拂过湖面,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小慧...平安...”
病人在昏迷中喃喃自语,泛白的嘴唇微微动着,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仿佛已经看到了家人的身影。
随着一声声的柔声抚慰,麻沸散被吸收,病人一脸安详的闭上眼皮,任由冰冷的刀刃在肚子里搅来搅去。
男子汉大丈夫,区区疼痛忍忍就过去了,他一定要活下去!
“病根已见明显溃烂,王医正你手稳,拿着钳子提起这块病根,注意力度,千万别弄破了...”
见病人再次熟睡过去,李斯文紧忙下令,清晰而冷静,指挥着众人各就各位。
“孙道长,取来桑皮线结扎病根尾部,标注四号的那根...”
“呼——准备切除。”
“好了,一切顺利,取来一号线,缝合!”
瞄了眼托盘上的阑尾,李斯文长长舒了一口气。
感觉到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脑袋一歪便伸进了伢娘怀里。
等伢娘取来毛巾细细擦干,无视孙道长那意味深长的注视,继续缝合。
力求每一针都做到均匀、牢固。
见肠痈手术接近完成,病人腹部伤口也即将缝合,孙思邈装模作样的捶了捶老腰,缓解因全神贯注所带来的疲惫。
左右看了看,拉着无事可做的甄立言,坐到一旁暂作歇息。
孙思邈饶有兴致的打量四周,随口问道:“甄太常,老道看这手术室倒也新奇,可否讲解一二?”
甄立言擦汗的动作一顿,诧异的瞄了眼身边孙思邈。
不是,孙道长你是当世神医,他才勉强够到名医的尾巴,你老人家都不清楚的地方,问他,这不明摆着为难人嘛!
可转念一想,最近观察孙思邈的一举一动,就以药王表现出的敏而好学态度,想必对手术室的一切早有了解。
这冷不丁的问上一嘴,没准是想找个话题准备唠嗑,松缓还未从手术中脱离的紧张情绪。
甄立言微微颔首,觉得自己想的准没错,清了清嗓子,详细解释道:
“刚才王璇文用来拎起盲肠末端病根的钳子,大体和寻常钳子没什么两样。
但头端钳口却是两片弧形铁片,啮合时中间留有空隙。
老夫刚才特意流行观察一二,见空隙竟与病根粗细相仿。
想来当初打造这些器具时,小公爷便早早预料到了今天的这场手术,未雨绸缪到这种地步,老夫实在佩服。”
孙思邈有些讶然的扭头,顺着甄立言的目光,看了几眼李斯文还在忙碌的背影。
他着实是没想到,这小家伙对医道大兴的畅想,还真不止是说说而已。
在汤峪的这些天里,根本没见他来过几次,还以为当初的那番话,只是用来哄骗自己出山的话术。
如今看来,倒是他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