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阳光似乎偏移了一些,在地板上拉出更长的光影。
刘向东久久没有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面前那杯已经不再冒热气的茶,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内心的波澜显然尚未完全平复。
他需要时间消化魏榕这番剖陈所带来的冲击,也需要重新调整应对此事的策略。
魏榕也没有再催促,她重新端起茶杯,慢慢地啜饮着,给予这位老领导足够的思考和沉淀的时间。
她知道,思想的弯转过来了,接下来的事情,才好办。
而她,作为县委书记,要做的不仅仅是平息一桩流言,更要维护班子的团结,保护能干事的干部。
良久,良久。
刘向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口气吸得极深,仿佛要将胸中所有的浊气、所有的愤怒、所有的后怕、乃至所有的屈辱感都挤压出去。
然后,他长长地、无声地呼了出来。
这一口气呼出来,他整个人似乎也随之松弛了几分,紧绷的神经如同过载的弓弦终于得到了释放。
他抬起头,脸上再也找不到最初的激动和疑虑,只剩下一种经过烈火煅烧后沉淀下来的冷硬与刚毅,眼底深处则燃烧着对幕后黑手的凌厉怒火。
他不再看魏榕,目光越过办公室的墙壁,投向窗外的世界——那是他经营了大半生、倾注了无数心血的土地。
那里有真诚,也有背叛;有光明坦途,也有潜伏的毒蛇。
“魏书记,”刘向东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作为老领导的那种沉稳腔调,虽然略带着一丝沙哑,却异常清晰、坚定,如同金石坠地,“你说得对。”
他缓缓站起身,那身曾经象征权力的旧式中山装此刻笔挺依旧,却仿佛承载了更重的分量。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这八个字,他几乎是一字一顿从牙缝里挤出来,每一个字都蕴含着雷霆之威,像是要将外面那些污言秽语彻底碾碎,“没做过的事,天王老子也别想把脏水泼上来!”
“谁想拿我当枪使,挑拨离间,坏春奉县的工作大局?”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到极致的笑容,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杀伐决断的狠厉,“哼!”
那一声极其短促、极其不屑的“哼”,仿佛是一道无声的宣战布告。
刘向东转身,步履沉稳地走向门口,没有再回头。
那背影挺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和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他没有多余的话,但这无声的姿态已经说明了一切——他不退,他不但不退,还要让那些躲在阴影里的老鼠知道,踢到他这块埋藏深厚的磐石上,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魏榕在他转身的瞬间,也站了起来,没有送客的客套话。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老县长那并不高大此刻却显得无比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门后。
听着那扇厚重的木门被轻轻但有力地关上发出的“咔哒”轻响。
办公室里瞬间显得空阔而沉寂。
只剩下空气中尚未散尽的茶香和那股激荡后的凝重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