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昭阳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咚咚咚,像擂鼓一样。
刘明迪猛地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江昭阳。他的肩膀因愤怒而微微发抖。
江昭阳知道该给自己留条后路了。
“不过,”极短暂的、几乎令人心悸的空白之后,江昭阳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这份死寂。
那“不过”两个字,像在黑沉沉的泥沼表面投下的一小块石子,激起细微的涟漪,却不足以改变泥沼的深重黑暗。
他没有看刘明迪瞬间因为这个词而微不可察抬起的眼睑,而是微微低垂了目光,让自己的表情和措辞都显得更加审慎与务实。
“刘书记的话,我自然铭记在心。”
江昭阳语调平静,“林强同志的工作能力和个人品性,组织上也会有客观评价。”
“副镇长的位置,事关重大,必须硬条件硬匹配,这点原则,我相信老领导您更懂得其分量。”
“不过……”他巧妙地停顿了一下,让那“不过”后面隐藏的可能性在沉默中弥漫,“在组织框架允许、且符合干部个人发展路径的前提下,其他的岗位调动、培养锻炼的机会,也并非没有可以考虑的余地。”
刘明迪没有回头,只是冷冷地说:“那是你的事。”
江昭阳知道谈话该结束了。
他站起身,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经过深思熟虑后的沉稳。办公室内原本隐约流动的紧张感,因他这个起身的动作,似乎被瞬间具象化了。
“刘书记,明天就是人大选举通过对我的副县长任命了,我得回去拟稿,做好发言准备。”
他的声音平和,却像一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清晰地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刘明迪猛地转过身,那双惯于洞察人心的眼睛紧紧盯着江昭阳,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犹豫或妥协的痕迹,但最终只看到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这平静让他心头火起,更让他感到一种权威被轻慢的恼怒。
他几乎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哂笑道:“那不就是走个程序吗?”
他还想听听江昭阳关于“其他安排”的具体说法。
“书记说的是,”江昭阳微微颔首,姿态谦恭依旧,仿佛完全接受了上级的指点。
但紧接着,他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持与力量,将那表面的谦恭淬炼成坚韧的原则。“程序是程序,但程序本身,就代表规矩和制度。”
“即便是走了千百遍的路,”他缓缓说道,声音不高,却掷地有声,“也不该走出轻慢与傲慢。”
“路走得越多,越应该懂得尊重脚下的每一步。”
“规矩立在那里,不是为了束缚人,而是要人敬畏、要人维护。”
“它是一切秩序的基石,一旦基石松动,再高的大厦也有倾覆之危。”
他的话语在空气中回荡,像是对刘明迪,也像是对自己内心信念的一次重申。
“该我本人的发言,内容、姿态、分寸,每一步,”他继续道,语气坚定,“都得体现出对制度本身的分量应有的尊重。这,是根本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