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政府高价回收,那是政府行为。”
“是他们的事,与我何干?”
“这从天而降的富贵,我还傻子一样拒绝?”
“这土地买卖是商业行为,签了合同,付了钱,程序合规合法,我能知道这里头有什么见不得光的?”
“那个商人不追逐利益?”
“在商言商,过去有个投机倒把罪,早就从刑法中剔除了,现在叫盘活经济,无商不活嘛!”
“纪委同志,不能你们查出了点问题,就把我们这些老老实实搞投资的商人也扣个屎盆子吧?”
“屎盆子”三个字被他拖长了尾音,带着一种饱受委屈后的粗放怒火。
一切指控,一切的浊流与暗礁,最终都奔流汇聚,凶猛地拍打在同一个名字上——唐杰。
仿佛这三人都是一条干干净净、只沾染了些许浮尘的手绢。
而唐杰,就是那洗也洗不掉的陈年污渍。
隔着坚固牢实的留置室门板,唐杰的面孔在镶嵌其上的小观察窗后模糊变形。
连续数日的拉锯审问如同重型机械的碾压,他的精神被反复锤打,已经接近断裂的边缘。
林志远审讯后。
又换成了赵珊坐在他对面。
她的耐心也仿佛被这种绝望的、无效的撞击逐渐耗尽。
空气粘稠得令人窒息,只有日光灯镇流器发出持续不断的、令人心烦意乱的嗡鸣。
“刘青峰!”唐杰的声音陡然拔高,又猛地坍缩下来,变成一种极度干涩嘶哑的回响,如同砂纸摩擦着腐朽的木头,“是他!他给我看过...给我亲手看过那份...那份规划图的副本!”
“江边村...”他的喉咙剧烈地滚动了一下,眼神死死盯住赵珊,仿佛要将这一认知强行烙印进她的脑海,“那片村子的土地,清清楚楚地,根本没有被划进产业园开发的红线里!”
“那图上面,是空地!”
“是他妈的荒芜的土地!”
“不然我怎么会签!我怎么可能敢签!”
他的身体往前挣,手铐在铁制椅子的扶手上撞出哐当一声刺耳的响声,眼中血丝密布。
赵珊身体微微前倾,十指交叉放在桌面上,声音里是竭力压制后的平淡:“唐杰,这些你之前都陈述过。”
“问题在于,证据呢?”
“口说无凭。”
“刘青峰现在也在接受谈话,他的说法跟你的,完全是两个世界。”
她顿了一下,目光锐利如刀,“再说,即便是他提供了所谓的图,作为经办人,你自己是否有起码的核查义务?”
“你对上级的意图只做字面理解?”
“江边村这么大一片地方的出卖,难道仅凭一张所谓的规划图副本就决定了?”
“核查?”唐杰的肩膀像被抽去了骨头,猛地垮塌下来,他向后瘫靠在冰凉的椅背上,仰头望着吸顶灯惨白的光晕,喉咙里发出一串破裂的、介乎于干笑和呜咽之间的古怪气音,“核查谁?”
“规划图是城建办经手初稿的,刘青峰是直接管这块的主任,白纸黑字,上面还盖着公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