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推开了一条仅仅容许一人侧身挤入的缝隙。
一张惨白惊恐的脸在门口的光影下浮现出来,与办公室里刺目的惨白光线形成鲜明对比——正是唐杰。
“江……”唐杰张了张嘴,只来得及发出一个破碎的气音。
下一秒,他整个人僵在了门口。
他的视线越过了办公桌后那安然端坐的身影,如同被无形的磁石吸引般,瞬间被办公室里另外几个沉默矗立的阴影钉住。
他的目光撞上郁同和那张辨识度极高、不带一丝多余表情的脸时,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点,里面疯狂涌动的恐惧如同雪崩般轰然炸开。
那张本来就如纸一般苍白的脸上,刹那间失了最后一丝活人血色。
所有的肌肉似乎都已无法支撑,嘴角失控地向下垮塌,像一尊轰然碎裂的泥塑。
他喉结剧烈上下滚动着,一个无声的惊叫被死死卡在里面,化作无声的颤抖,无声的恐惧已经剥夺了他说话的能力。
一个站在门口的纪检干部如同影子般悄无声息地侧身向前一步,完全堵住了唐杰身后退出的通道,彻底切断了他的归路。
门板在那人身后被轻轻带合。
“咔哒”,一声轻微的锁舌弹入槽位的声响,在死寂的房间里异常清晰。
仿佛一块巨石落地,砸在唐杰早已紧绷欲断的心弦上。
这一声门锁落扣,不只是物理的隔绝。
它隔断了门外那个唐杰熟悉却又陌生的世界,彻底锁上了他熟悉的身份、地位、尊严,还有曾经以为牢不可破的一切。
门内,只剩惨白刺目的灯光、冰冷凝滞的空气、几张毫无表情的面孔、以及那把宽大椅子上沉默平静的见证人——那个即将执掌更大权力的人。
那一声极轻的门锁啮合声,在唐杰崩断的心弦上碾过最后一道裂痕。
他像是被一道无形的重锤砸中了脊梁,整个身体猛地向下塌陷下去,那身挺括却掩饰不住松垮的藏青色西装套在他骤然蜷缩的肩膀上,显出惊心的狼狈。
他踉跄着向前扑倒,全靠双手死死撑住身旁一把空置的木质座椅靠背,骨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他才勉强撑住了身体不至于瘫软在地。
汗水迅速洇湿了他的额头鬓角,顺着他剧烈抖动的苍白脸颊滚落。
一颗颗砸在他皮鞋光亮的尖头上,绽开小朵深色的水痕。
那张脸上肌肉失控地扭曲着,嘴唇哆嗦成一团褪色的紫灰,每一次急促的抽气都像溺毙前绝望的喘息。
喉咙里不断溢出不成形的气声,破碎得无法连成词语。
江昭阳的办公室仿佛被寒流永久冻结,连灯光都透着刺骨的冷意。
唯一打破死寂的是唐杰自己发出的那种破碎难听的喘息。
当唐杰狼狈不堪地抬起头时,他那空洞绝望的目光先是扫过两侧年轻纪监干部绷紧的手臂。
最终,带着某种濒死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渴望,猛地落到了办公桌后面那个身影上。
“江,江县长…不,江镇长!”
他猛地吸了一口冷气,声音嘶哑地喊道,“我……我工作,一直……一直……”
他试图辩解,试图抓住一点点的信任或情分。
可那目光碰触到江昭阳平静的面容时,所有的话像被冰块瞬间冻住。
江昭阳平静地坐在宽大的办公椅上,没有表情。
只是朝唐杰微微点了点头。
甚至可以说是示意他冷静。
然后,他的目光平静地转向站在另一侧的郁同和,没有丝毫波澜地说道:“郁局长,接下来辛苦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