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打出去了吗?”林维泉慢悠悠地问,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不经意的慵懒,仿佛在问今天中午吃了什么。
但那种缓慢的腔调,像一条湿冷的蛇,缠上了刘明栋的咽喉。
他甚至连“实时”、“立刻”这些字眼都省了,直接问“打出去了吗”,就像笃定本该如此。
“打了,打了!”
“那为什么这边没有实时收到?”林维泉的话很平静。
刘明栋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彻底褪尽。
他知道,这反常的平静,往往意味着最猛烈的雷霆已经在他头顶积蓄。
他放在桌下的另一只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疼痛强行稳住心神,大脑却在疯狂运转——要怎么说?
他的目光掠过桌上那滩不断晕染扩大的污渍,心跳如擂鼓。
“林书记……”刘明栋喉结滚动,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正要跟您汇报呢,这边系统刚才……处理的时候……出了点小状况……”
他的话说得极慢,字斟句酌,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刀尖上滚下来。
他试图用“系统”、“状况”来模糊焦点,为后续可能的解释铺路。
“哦?小状况?”林书记的声音依旧轻柔,像一团飘过来的、没有重量的湿棉花,却带着千斤的寒气。
林维泉在那头突然轻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很轻,短促,却如同冰锥,隔着电话线精准地刺穿了办公室凝固的空气。
“——什么小状况?”他的语气陡然一变,不再是疑问,而是极轻的肯定句。
这微妙的转折,让刘明栋的血液几乎要凝固。
林维泉那慢悠悠的、带着冰雪质感的声线,陡然抬高了分贝。不是愤怒的咆哮,而是一种冰冷的、带着绝对权威的逼问:
“刘明栋,你说?!”
刘明栋感觉整个头皮都炸开了,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林……林书记!”刘明栋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轮打磨生铁,他将所有残余的力气和仅存的侥幸都押在了接下来的话术上。
“这个状况……”他语速极快,生怕对方打断,“也……也不能说全是电脑出的纯粹故障……”
他用一个模糊的“也”字,艰难地想要撇清系统责任的嫌疑,却又不敢将责任全揽郑瑜头上。
“是我们在操作时,”刘明栋顿了顿,心脏在肋骨后面疯狂擂鼓,“下…下意识地……可能…可能太…太紧张了,手滑……或者……或者就是思维定式!”
“按…按了我们…我们财务系统一贯…的那个**惯……点了T+1到账!”
刘明栋将“意外”和“惯例”强行捆绑在一起——是手滑,是思维定式,是“我们财务系统”一贯的**惯,绝不是蓄谋或对您命令的质疑!
电话那头林维泉沉默着。
这短暂的、仿佛凝固了时间的沉默,比任何咆哮都更可怕。
刘明栋的额角、鬓角、甚至握着听筒的手心都在疯狂地渗出冰冷的汗珠,滴落在被茶水浸泡的狼藉桌面上。
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的声音,像一头困兽在绝望地撞击铁笼。
“什么意思?”林维泉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依旧是那种慢条斯理的、没有温度的语调。
但是手在颤抖的刘明栋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尾音往下沉了一丝,带着一种冰冷的、不耐烦的确认。
这细微的变化如同冰锥刺入骨髓,让刘明栋更加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