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外人,不是纠缠不清的拜访者。
只是,此刻的王栩,神态与以往那股沉稳干练、眼观六路的机敏劲头截然不同。
他脸上虽也挂着笑意,但那笑容像是纸糊上去的,生硬而缺乏温度。
眼神也显得飘忽不定,游移着不敢与江昭阳对视。
他穿着件半旧的夹克,脊背微弯,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局促和萎靡。
“江县长,恭喜!恭喜!”王栩走到桌前约一米处站定,双手在身前局促地交叉了一下,而后略显僵硬地抱起,行了个颇为正式的揖礼。
这姿态,让江昭阳感觉更加别扭。
江昭阳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旋即展开,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快坐!”
他刻意放慢了语速,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些,“王主任,目前还是公示阶段,不必如此。”
“你我还是如常,叫我镇长就好!听着顺耳,也踏实。”
他拿起的温茶壶,给王栩倒了一杯清茶,袅袅的热气暂时缓和了一下屋内略显凝固的空气。
“我还有工作要交代你的呢!”
“是……是!”王栩应着,动作有些迟缓地坐下。
半个屁股挨着椅面,腰板挺得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
呈现出一种下属面对上级时特有的紧绷姿态。
这绝不是以前的王栩。
江昭阳心里的疑惑加重了。
他端起自己的茶杯,慢慢啜饮着。
目光却如探照灯般在王栩脸上扫过,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王主任,”他放下茶杯,决定开门见山,“我看你今天……状态很不对。”
“怎么了?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他语气和缓,但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关切和审视,“或者,是你自己碰到什么困难了?”
“能不能与我说一下,我们毕竟不是外人。”
“没……没……”王栩闻言,几乎是触电般猛地抬起头,连连摆手否认。
眼神却像受惊的兔子般飞快地瞥向一侧墙面。
避开江昭阳的目光,话也变得结巴起来,额角似乎有细密的汗珠沁出。
江昭阳的目光变得更加锐利。
他太了解王栩了。
他的性格里虽有几分圆滑世故,但在他面前向来是爽利直接,做事清晰,极少流露这种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窘迫。
“别遮掩,也别给我打马虎眼。”江昭阳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一种习惯性的、也是领导者的威压,“在我这儿,有什么事不能直说?天塌了?还是地陷了?讲实话!”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锁定了王栩。
无形的压力感瞬间在小小的办公室内弥漫开来。
王栩放在膝盖上的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裤子面料,喉结上下滚动着,像在艰难地吞咽着什么。
他的脸涨得更红,眼神里的挣扎与痛苦终于无法掩藏。
空气凝固了几秒。
只有墙上挂钟的秒针在固执地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清晰地切割着沉默的时间。
窗外夕阳的最后一点金红色余晖也从窗沿彻底消失,留下一片沉沉的暮色。
终于,王栩像被抽去了脊柱,肩膀猛地垮塌下来。
他低着头,声音含混不清,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羞惭和深深的懊恼:
“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