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3 火中取栗(1 / 2)

庶女有毒 秦简 17489 字 9个月前

王子衿离之后,郭导便立刻开口道:“嘉儿,如今这局势不大稳定,不要固执,你还是出避一避的好。”

李未央微微一顿,半晌没有说话,从前不管遇到什么情形,郭导都没有对自己说过这样的话。她微笑道:“五哥,怎么这样害怕?”

郭导面色沉沉地道:“这不叫害怕,叫谨慎。世上不是每个人都能永远一帆风顺的,我担心裴后要使出什么阴狠的招数,咱们终归是防不胜防。再者,父亲和旭王殿下都不在大都,我一个人要护着你和郭家,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李未央失笑:“听你这么说,我倒觉得自己变成了累赘。”

郭导皱起眉头道:“嘉儿,你其实什么都明白,不要曲解我的意思”

李未央抬起了手,轻声地道:“五哥,我不会离开这里,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离开郭家。”

郭导看着李未央,怒气在眼眸中聚集:“你真是疯了明知道人家要对付你,还在这里坐等着,当真不怕死吗?”

李未央见对方修眉微拧,眼梢已有煞气,轻轻叹了一口气:“我答应元烈要在这里等他回来,你现在让我躲出,我又能哪里?离开大都?还是干脆离开越西?”

她一双明眸乌黑清澈,似上等的黑色玛瑙叫人不敢直视。郭导犹豫了片刻才道:“我在贺州有一个经商的朋友,你可以他那里避一避。”

李未央淡淡地道:“不管我走到那里,裴后都不会放过我的。你好好想一想,我杀了她两个女儿,又和她结下这么多的仇怨,她能就此罢手吗?不会纵然我躲到天涯海角,她也会将我翻出来,既然如此又何必多此一举?”

郭导见她面容如幽深古潭清冷无波,丝毫不肯听自己的劝,面上不由多了三分焦急。

李未央已然起身道:“好了,天色不早,我该看看母亲用药了没有。”

听到李未央这样坚持,郭导也不由叹了一口气,道:“好吧,我陪你一起。”

两人来到花厅,看见郭夫人正在陪陈留公主说话,江氏一身淡粉色衫子立在那里伺候,看见李未央,江氏不由笑道:“妹妹来了。”

李未央微笑着点了点头,道:“母亲,用药的时辰到了。”

郭夫人立刻就把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嘉儿你怎么这么固执,我都说病已经好的差不多,干嘛还要我天天吃这朽药呢?”

李未央笑了笑:“良亦口利于病,母亲若要身体全部康复,就不该讳疾忌医才是。”说着,她从跟在身后的婢女捧着的托盘里轻轻地捧起了一碗药,送到郭夫人的面前,郭夫人却是一改往日温柔神色,一派焦心的模样。

旁边的陈留公主笑道:“瞧你,这么大年纪了,还不如一个孩子懂事。女儿这么辛苦地来劝你,你就喝下吧,也不枉费她一片孝心。”

郭夫人叹了一口气,不得不接过那一碗药,犹豫了片刻才一狠心扬起脖子,便把黑漆漆的药吞了下。李未央看到她喝了药,这才露出笑容。

江氏温柔道:“母亲总是这样,每次生了病大夫开上三个月的药,她却总只肯服半个月,剩下的就全都倒了,实在是太过可惜。也正因为如此,她的病才断不了根呢。”

李未央看向江氏,微笑道:“让嫂裳心了。”

江氏轻轻摇了摇头:“孝顺母亲是儿媳应尽的本分。倒是妹妹,将来若是做了旭王妃,恐怕就不能一直在母亲膝下尽孝了,不知道母亲到时候会多伤心呢”

郭夫人闻言却是不以为然,拉过李未央的手道:“只要嘉儿过的好,哪怕以后都瞧不见她,我也甘心。更何况旭王府距离咱们齐国公府也不远,怕什么?”

江氏和陈留公主便都相视一笑,掩不住眸子里的喜气洋洋。

李未央心头一动,脸皮再厚,却也很应景的面色微红。

陈留公主眸子里些许笑意道:“等他们这一次回来,咱们家赶着办完你兄长的婚事,也该商议你的婚事了。”

江氏点了点头:“若是如此,咱们现在就应该准备起来,免得到时候太过匆忙。”

李未央见再不说话对方就要准备嫁妆了,连忙道:“不必着急,我还没有想过这个。回到郭家不过半年,我还希望在母亲膝下多多尽孝。”

郭夫人却摇了摇头,不赞同道:“你真是个傻孩子,如今这个年纪出嫁正好。旭王殿下又对你一片深情,将你交给他母亲也就能够放心了。”这样说着,郭夫人眼角已经有了一丝晶莹的泪光。

李未央吓了一跳,幽静的眸子有光晕浮动,忙笑道:“瞧母亲说的,我还以为您是厌烦我,不想再见到我了呢”

郭夫人将她的手紧紧包裹在自己掌心,道:“怎么能说这样的话,我巴不得将你一辈子留在家里才好可哪有姑娘不嫁人的呢?纵然我想留着你,旭王殿下也不会肯啊这回他离开之前就曾经几次三番暗示我要来督促你,你可别装傻充愣,等他这次回来,你可再也不许推脱了”

一屋子的人都笑起来,唯独郭导坐在那里不言不语、阴沉个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陈留公主注意到了他,不由笑道:“你瞧这个孩子是怎么了?从刚才进门起就没有说话。”

郭导没想到突然被点名,吃了一惊,这才抬起头来:“祖母叫我吗?”

陈留公主“咦”了一声才道:“我刚才说的话你都没有听见么,想什么事这么入神?”

郭导看了李未央一眼,却是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知道自己是不该将如今的局势说出来给她们听的。因为陈留公主年纪大了,郭夫人又是内宅妇人,她们知道这许多只会更加烦扰,根本束手无策。所以,他张了张嘴却只是笑道:“我哪里有走神,只不过是在想妹妹既然要出嫁,我这个做哥哥的又该送她些什么礼物才好?”

李未央看了郭导一眼,对他隐瞒当今的局势略有几分感激。

陈留公主笑道:“人家姑娘出嫁都要哥哥背着上轿,咱们家正好有五个儿子,也不知道到时候谁来背着嘉儿?”

郭夫人有些愕然:“按照道理说自然当是戎儿,只是郭戎他如今正在前线,纵然平定了局势,他也还要在那边镇守,恐怕是回不来的。衍儿他……”她稍微顿了顿,面容似乎笼罩着一丝忧愁,随后又笑起来道:“接下来是澄儿,他倒是最合适的。”

郭导笑呵呵道:“母亲,又没有规定说一定要年纪大的兄弟才能排在前头,这不是厚此薄彼的时候啊都说背新娘子要沾沾喜气的,三哥四哥他们都找到媳妇了,唯独缺我一个,这喜气他们该让给我才是”

郭夫人笑着指了指他,好气又好笑:“瞧你,难道还要抢这差事不成”郭导说的话将其他人都逗笑了,而此时李未央却是注意着对方的神情,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夜深了,李未央独自坐在镜前,将头上的钗环一一卸下。赵月站在一旁,服侍她卸妆容,忍不住问道:“秀,今天五少爷所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奴婢斗胆劝您还是出避一避吧。”

李未央淡淡地道:“若是我想避,早在他们离开之前我就已经躲出了。现在已然是太晚了”

太晚了,这是什么意思?赵月听到这里,不由就是一愣。

李未央看她一眼,微微一笑道:“时候不早了,先歇息吧。”

赵月不再多言,只是应了一声,便服侍李未央躺下,随后她轻手轻脚地放下帘子,吹灭了灯,自己则旁边的榻上躺着。每天守夜都是几个婢女轮流值夜,可是最近一段时日赵月不放心,便亲自守在李未央的房里。

半夜时分,外面突然传来一阵低低的声音叩响了门扉:“赵姐姐,赵姐姐。”

赵月猛然睁开眼睛,起身轻手轻脚地走过,低声地道:“门外什么人?”

只听到莲藕恭声地道:“赵姐姐,请替奴婢向秀禀报一声,郭惠妃带女官送来一样物件,说是要亲自交给秀,请她尽快起身。”

这个时辰,郭惠妃会送什么样的物件来呢?赵月吃了一惊,连忙道:“好,我马上就。”而她刚刚转身,李未央却已经醒了,并且坐起身来掀开了帐子,目光清凉如水地看着赵月道:“出了什么事?”

赵月连忙将事情说了一遍。李未央点了点头,从床上起身,简单地披了一件外袍,稍稍梳妆了一下,这才走出门。

门外莲藕燃着红烛,而郭惠妃派来的女官则动作轻便地向李未央行礼,随后道:“惠妃娘娘有命,要奴婢立刻将东西悄悄送来。却不料惊扰了秀,请您恕罪”

李未央沉默倾听,只是淡淡一笑道:“不知惠妃娘娘有什么东西要转交给我?”

女官将手中的托盘递给了赵月,托盘上盖着一层薄薄的红绸,看不见里面的东西。赵月将那红绸轻轻地揭开,托盘之上静静躺着一只布袋,两边却是用绳索扎好的,布袋里面也是空瘪瘪的,显得格外奇怪。女官看着这件东西不免就是一愣,她只知道郭惠妃今天突然命她前来,却不知道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李未央在最初的惊讶之后,已然明白过来,她轻声地道:“赵月,替我送这位女官出府。”

赵月立刻应了一声,送了那满面惊讶的女官出。复回转身来,却瞧见李未央正坐在灯下静静地看着那一只布袋,幽幽出神。赵月满腹狐疑地上前一步,道:“秀,惠妃娘娘怎么会半夜送这件东西来,这只袋子里面装着什么?”

李未央淡淡含笑,心不在焉道:“什么也没有,只是一只空布袋。”

半夜三更送一只空布袋来,惠妃娘娘究竟是怎么打算的。赵月越发困惑,不由道:“那又是什么用意,为何特地要在这个时辰送来给秀?”的确,郭惠妃曾经送过李未央不少的礼物,金银首饰、新鲜瓜果,这都是娘娘的赏赐,但是一般都不会在这样的时辰送过来,更不会选择这样奇怪的礼物,所以赵月会感到万分疑惑也是很正常的。

李未央看她一眼,却是轻轻一叹道:“这是娘娘在告诉我如今局面是坐困愁城、腹背受敌。”

听到这样的话,赵月就是赫然一惊,失声道:“这怎么会?”

李未央将那布袋放在了桌子上,手指关节轻轻地扣着桌面。在这寂静的深夜里发出“嘟嘟”的响声,她那美丽的面孔在微弱的烛光之下,显出了一丝神秘莫测的神情。

赵月斟酌道:“这事情要不要立刻告诉五少爷?”

李未央摇了摇头:“惠妃娘娘想方设法给我示警,说明如今局势对我十分不利。但五哥原本就很紧张,若是告诉了他更要不得安宁了。”

赵月看李未央依旧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宁静,不由就有些焦急:“秀,按照五少爷的说法您还是避一避吧,现在这个时辰走还来得及。夫人那里,奴婢会想法子通知的。”

李未央轻声道:“晚了,太晚了”

赵月并未明白这句话的用意,只是出于一片关怀之心道:“秀,现在还不晚,趁天还没亮”赵月的话音刚落,却突然听见外面响起一阵匆忙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十分的混乱、急促,似乎带了无尽的惊惶,这一回莲藕几乎是冲进了屋子。

李未央御下极严,她身边的婢女无一不是懂得规矩的人,绝不会做出这样失态的事,赵月面色一变道:“出了什么事?”

莲藕连忙道:“秀,不好了太子殿下带了一队禁军将咱们府上给团团围住了”

李未央眼眸闪着寒光,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着莲藕道:“真有此事?”

莲藕睁大眼睛,显然也是惊骇之极:“是呀秀,五少爷吩咐奴婢立刻进来,问您要不要从地道离开?”

李未央思虑片刻才轻轻一笑:“人家都已经把所有的出口堵上了,还会留着地道让我走吗?五哥真是急糊涂了。”说着,她整了整自己的衣衫,静静的地从莲藕的身侧走了过。

赵月立刻追上道:“秀,您不要这样固执如今老爷不在大都,主人也不在,没有人能够护着你。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你叫奴婢如何跟主人如何交待?”

李未央站住了步子,转过头来,静静地看了赵月一眼道:“你放心吧,若真是杀身之祸,那也是躲不过的。”说完,她已经脚步轻快地走出了门。

大厅之内,陈留公主、郭夫人、江氏和郭导都已然在厅内等候,陈留公主端坐在主位,面色极为平静,整个大厅里只听见她手中的佛珠在啪嗒啪嗒作响。

李未央看了一眼坐在大厅上的太子,淡淡一笑道:“不知太子殿下深夜到访,有何贵干?”

太子看微微一笑,气定神闲地道:“我是奉了陛下之命特意来传旨的。郭秀,还是先听完父皇的旨意再说吧”

郭夫人觉得不妙,声音疏远又凝重:“殿下,陛下到底有什么旨意?”

太子扬了扬手上的圣旨,道:“不必多言,请各位准备香案,跪下接旨吧”

陈留公主和其他人对视一眼,不得不跪下,听候吩咐。太子面无表情,展了圣旨道:“从即日起,齐国公郭素之女郭嘉不得擅出齐国公府,当自守门庭,闭门思过”

听到这样一句话,陈留公主面色一变,这到底出了什么事儿,皇帝为什么会下这样的旨意?她在婢女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眼眸里是不容质疑的凛冽,郑重看着太子道:“殿下,这到底是为什么,陛下好端端的怎么会下禁足令?嘉儿并没有做错什么。”

太子勾起嘴角一笑:“陈留公主,虽然您是长辈可也别忘了规矩,还是先接旨吧。”

陈留公主回过神来,淡淡道:“是。”她接过圣旨,再次向皇宫方向行礼之后,将圣旨亲自捧着才又上前一步:“殿下,您总该给齐国公府一个交待”

太子面色不变,眼中却含着淡淡的讥讽:“您瞧这话说的,我只是听父皇的旨意行事,其他的就与我无关了。好了,公主您还是好好歇着吧,我就告辞了。”说着,他转身向外走,刚刚走到大厅门口,却突然听见李未央道:“刚才听见太子所言,似乎陛下是要将我齐国公府所有的人都软禁起来?”

太子转过头看了李未央一眼,露出些许桀骜不驯:“不是所有人,而是你郭嘉一人只是事关重大,如今外面守着不少禁军,郭家人都是许进不许出,所以也只能请其他人暂且留在府中不要到处乱跑,免得外头的禁军不认识,无意冲撞了各位。”

听到他这样说,摆名了就是要软禁所有的人。陈留公主脸颊一瞬间拢了薄霜:“太子殿下,您虽然是皇储,可我也是皇室的公主算起来陛下还要认我叫一声姑母,更别提是你这个小辈为什么我如今向你问话你却爱理不理,难道这就是皇室的礼仪?我倒是想要问问陛下怎么教儿子,竟然能教出你这样嚣张跋扈的太子”

太子一愣,陈留公主说的不错。对方的辈分确实比自己要高得多,不要说太子,哪怕是裴皇后,也要礼让眼前这位老妇人三分。倚老卖老这四个字,还真是被这个老太婆贯彻的淋漓尽致可偏偏对方说的是事实,叫他无从辩驳

太子面色肃了肃,轻轻咳嗽了一声道:“陈留公主,若是有话便直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