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心那道浅浅的竖纹此刻显得格外清晰,那是他每次认真时才会出现的纹路。
“礼不可废,再说,”景春熙的睫毛蝶翼般颤了颤,在眼下投出两弯颤动的月影,“皇上和皇后同不同意还不知道呢!”她突然红着脸凑近他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他耳廓,“就算赐了婚——”
但声音陡然低了下去,脸色也变了变,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扎了一下。
她忽然打了个哆嗦,指尖不受控制地发颤,连带着腰间禁步的玉饰也叮当作响,“熙儿想过了十八再嫁进~宫。”最后一个字飘在风里,轻得几乎听不见。
“熙儿害怕进入皇宫?”胥子泽敏锐地察觉到她那几乎不可见的抖动——就像察觉一片雪花落在滚烫皮肤上的瞬间融化。他扶着她肩膀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却又在下一秒强迫自己放松力道,生怕弄疼了她。
本想说:谁不怕呀?这句话在她舌尖滚了滚,却终究咽了回去。
她想到了便宜爹来信说到的事。
燕武帝登基大典时,那震耳欲聋的钟鼓声仿佛在她耳边回荡。
为了抚恤朝中重臣和稳定朝局,新帝登基不过三日,就纳了两个宫妃。其中一个就是外戚崔家之女,也就是皇太后的外孙女崔如。另一个是肖丞相的嫡长孙女肖燕华。
本来景明月也在册封之列,但是老将军、老夫人都舍不得刚刚回京的孙女进宫受苦,更不想卷入日后的皇室纷争,所以婉言谢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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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她是为表姐庆幸的,为她不用终身囚禁那座牢笼而高兴。
想到这里,景春熙莫名地感到有点反胃。
虽然胥子泽贵在先皇后的灵前言语间对她做出过承诺,但是,哪朝哪代的后位固若金汤,更不说能够独宠了。
但是,她看向对面一脸认真,又一脸眷恋,不像作假的男子。一股酸水涌上喉头,她不动声色地咽了回去,舌尖尝到一点苦涩。
但她还是摇了摇头,鬓边步摇的流苏跟着晃出一道银光,“没有,熙儿只想多陪娘亲和弟弟妹妹几年。”
她声音轻得像片柳絮,却固执地飘在风里,“不然跟才将要出生的弟弟妹妹就生了份,怕是他们都认不得姐姐是谁。”
说完这句话,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声音里带着的哽咽,于是猛地咬住下唇。
阳光透过前面的车窗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些晃动的光斑像是无声的泪水。
她强撑着嘴角往上翘,却怎么也拉不出一个完整的笑,最后只得仓皇地别过脸去,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快点回去吧!”
她忽然伸手用力推了他一下,掌心隔着衣料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心跳声,急促得像面小鼓,“我在青山庄待几天,然后也要进城看望外祖父、外祖母和舅母们的,熙儿也想他们了。”
说完她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车帘在她身后落下,像一道沉重的幕布隔绝了所有未说出口的眷恋。
帘布最后晃动的那一下,胥子泽看见她抬手飞快地在眼角抹了一下——那个动作轻得像片落叶擦过水面,却在他心里激起一圈圈久久不散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