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王母挥了挥手,笑道:“她劳苦功高,这段时间是累着了,我让她在宫中歇息。你去寻她便是。”
许应心中一喜,起身便前往万神宫的后宫。
万神宫地理颇为广大,宫中的山水如女子般娴然,许应走在其中,欣赏四周的景致,忽然听得琴音袅袅,伴着水声传来。
许应循着声音走去,不过多时便来到一处瀑布下,瀑布不高,只有两三丈,水流潺潺,汇聚成潭,自桥下流过。
但是走到桥上时,便见瀑布从万丈高山上飞流直下,变得无比壮观,飞琼泄玉。
这是万神宫独有的风景,景致在远处时,看似细小精致,但是靠近来看,便又变得宏伟壮阔。
许应走上桥头,只见不远处有一楼阁,琴声便是从阁中传来。
他仰头看去,楼阁门窗打开,有人在楼上弹奏古琴,琴声悠闲舒远,像是弹奏者此时的心境,也是悠闲舒远。
突然,琴音错乱,像是心境也随之乱了。
许应站在楼阁下,只听琴音缓缓停了,便见那位女仙出现在窗棂前,向下望来。
许应抬头上望,与她目光相交,露出笑容。
楼上的女子也露出笑容,从窗棂处消失,过了片刻,她从楼阁上下来,来到许应身边。
尽管她不再是元未央,但是看到她,依旧让人怦然心动。
许应还是会想起自己初遇她时的种种,会想起槐树上捉龙鳅,会想起神都肆无忌惮的撒野,和娇艳的胭脂。
许应压下心中异样的情绪,笑道:“好些年不曾见面了。”
“元未央”道:“自从上次一别,是有七年时间了。”
许应怔住:“七年了吗?时间过得好快。”
两人并肩而行,许应张了张嘴,想与她说一说自己这段时间参悟的道法神通,想告诉她自己参悟出的祖法等法门,然而话到嘴边,却发现这位女仙并不会对此感兴趣。
她已经是仙人了,无生老病死,自己想和她谈的成仙之前的修炼日常,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从前,她是元未央时,是冯雪儿时,是晏宝儿时,他可以与她谈论这些事,但她现在是绝世女仙,反而就谈不成了。
两人之间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膜,看彼此都有些模糊。
两人并肩来到花园,许应站在一株花树下,女仙抬手探向枝头的花朵,衣袖顺着胳膊滑下。
这时,女仙身不由己向花树跌落,许应心中一惊,急忙抓住女仙的另一只手。
他握住她的手的瞬间,也身不由己向花树跌落下去。
那朵花,那株树,在两人眼前变得越来越大,两人身姿飘飘,浮在空气之中,飘在花朵花蕊之间。
许应这才发现他们细小得如同蜜蜂,女仙牵着他的手,引领着他从繁花间穿过,花蜜散发芬芳,很是醉人。
花朵间有蜂虫,比他们还要大一些,飞来飞去。
并非是许应他们变小了,而是万神宫的仙树本来就这么大,蜂虫也是大如人,只是西王母用法术,折叠空间,让它们看起来与寻常的树木蜂虫差不多大。但是靠近的话,这些花草虫鱼,便会恢复如常,显得巨大无比。
许应跟着女仙,穿过花丛,有仙鸟展开千丈羽翼,从他们头顶飞过,掀起的风浪让他们衣衫舞动。
这里虽是人间,却如同仙境。
女仙飞落枝头,在一片大如席的树叶上坐下,许应坐在她身边,像是头一次认识她,道:“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元未央,还是其他名字?”
女仙恬静一笑,道:“还是叫我元未央吧。待到你记起从前,自然记得我的名字。”
许应黯然道:“我并不记得从前。我这些年用种种方法破解封印,尝试恢复记忆,已经解开到三万年前。我在这三万年的记忆中,处处可以找到你。”
他回忆起这些岁月中的经历,心中不觉升起万千柔情。
女仙在这些岁月中轮回,虽然变成了不同的模样,叫不同的名字,有着不同的身世和遭遇,但始终还是会与他走到一起。
两人像是命中注定,在诸天万界中,在茫茫人海中,不经意间相逢。
“我知道,你是中了轮回诅咒。我救出轮回玄女,她是阴间的女帝,统治轮回。她对我说,你还在轮回诅咒之中,并未从诅咒中跳出去。”
许应压下心中的万千柔情,理智占据上风,笑道,“我与女帝有了这一段的善缘,便可以请她相助,帮你解开轮回诅咒。解开诅咒之后,我们便可以摆脱这种世代纠缠的状态,我便不会再连累你了。”
女仙看着他,过了片刻,笑道:“好啊。等到你有了足够的时间,咱们去一趟阴间。”
许应舒了口气,道:“我不知道自己这一世是否能摆脱被人操控的命运,或许将来某一天,我会再度失败,变成一个傻小子。我不想你因我而重堕轮回。”
女仙轻声道:“我都明白。”
她顿了顿,笑道:“你还把我当成元未央吗?”
许应迟疑一下,他很想把她当成元未央,但他知道,元未央只是这位女仙漫长生命中的一部分而已。
他想起青襞仙子,忽然明白了为何青襞对他若即若离。
你想要的,是他(她)的全部。
但你所遇到的,只是不完整的他(他)。
你不知道自己在他(她)心中的分量到底有多重。
女仙看到他的神情,有些黯然,但她也知道,自己并不是元未央。或者说,已经不完全是元未央了。
“或许再经历一场轮回,会回到从前。”她心中默默道。
这几日闲暇,许应与女仙一起游赏昆仑,两人采摘成熟的仙药,欣赏路途中的风景,偶尔会说起两人之间的点点滴滴,渐渐地又熟悉起来,有说有笑。
没有话题,许应还是硬找话题,说起自己这些日子在祖庭的经历,探索祖庭的奥秘。
他还是努力的想拉近两人之间的关系,将自己与小天尊的糗事说了一番,又把自己在太始大世界的遭遇讲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