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1章 寒劫(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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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远处,几株倔强的老柳树被冰凌压弯了腰,枝条上挂满晶莹的冰挂,像垂暮老人哭干的泪痕。

沿着官道下行,灾象愈发触目惊心。

路边的茶棚早已倒塌,半截"常宁春茶"的招牌斜插在雪堆里。

几个衣衫褴褛的孩童蹲在废墟旁,用冻得通红的小手扒拉着什么。

听见脚步声,他们像受惊的兔子般四散而逃,只留下雪地上几串凌乱的脚印。

"等等!"

易年从怀中掏出干粮袋,可孩子们已经躲进了远处的林子里,只露出一双双警惕的眼睛。

叹了口气,将干粮放在显眼的石头上,转身离去。

转过山脚,眼前的景象让易年呼吸一滞。

官道旁的洼地里,密密麻麻挤着上百顶用树枝和破布搭成的窝棚。

袅袅炊烟从少数几个窝棚里升起,更多的人只是蜷缩在一起取暖。

几个面黄肌瘦的汉子正在刨开冻土,试图挖出些草根。

"这位公子..."

一个拄着拐杖的老者颤巍巍地拦住易年,"可有多余的粮食?老朽用这个换…"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雕工粗糙的玉佩,玉上还沾着血迹。

可能是看着易年背着竹篓,才有此一问。

易年注意到老者左腿不自然的弯曲,可能在逃难路上摔断的,没有得到及时医治。

没有接玉佩,将干粮袋整个递了过去。

老者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亮光,连声道谢着蹒跚离去,背影佝偻得像张拉满的弓。

继续前行,官道上的难民越来越多。

有人推着独轮车,车上堆着全部家当。

有人背着年迈的父母,自己却冻掉了脚趾。

更有人直接倒在路边,成了雪地里一座不起眼的小丘。

易年每走过一段,就要用青光为几个濒死之人续命,可这不过是杯水车薪。

"离江…离江开了道口子!"

前方突然传来嘶哑的喊声。

人群如闻甘露,纷纷向江边涌去。

易年跟随人流,来到离江岸边。

这条横贯南北的大动脉,此刻完全被冰层覆盖,只有一处被人力破开的小洞,十几个汉子正轮番下网。

"让让!让让!"

一个满脸冻疮的壮汉挤到最前面,腰间缠着粗绳,"该我们村了!"

破冰捕鱼的场景惨烈得令人心惊。

渔网刚下水就冻得僵硬,拉上来时经常扯破。

偶尔网上几条小鱼,立刻引发哄抢。

有个少年为了捞一条鲢鱼,整个人栽进冰窟窿,被捞上来时已经冻成了青紫色。

"造孽啊…"

旁边老渔夫捶着胸口,"我打了四十年鱼,从没见过离江封冻成这样。往年这时候,江面上该是千帆竞发才对…"

易年望向江面。

记忆中繁忙的航道如今死气沉沉,几艘货船被冻在冰层里,桅杆上的旗帜冻成了冰片。

更远处,曾经繁华的临江城城墙塌了大半,像是被什么巨兽啃过一般。

离开江岸,易年转向西行。

路过一处村庄时,被刺耳的争吵声吸引。

村口祠堂前,两拨人正剑拔弩张地对峙。

本地村民手持锄头棍棒,挡在粮仓前。

另一波明显是外地难民,举着菜刀和削尖的木棍。

"再敢上前一步,别怪我们不客气!"

村长模样的老者厉声喝道,声音却在发抖。

难民中走出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冻掉耳朵的伤口还在渗血:

"乡亲们,我们只要一口活命的粮…孩子们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

"我们自己的娃都吃不饱!"

一个农妇尖叫着举起镰刀。

眼看冲突一触即发,易年闪身上前,青光在双方之间划出一道浅沟:

"都住手…"

众人被这神异手段震住,暂时安静下来。

可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隆隆巨响。

大地震颤间,不知谁喊了声"雪崩了!",人群顿时乱作一团。

易年纵身跃上屋顶,只见北面山岭上,积雪正如洪水般倾泻而下!

"往祠堂跑!"

易年大喝一声,双手结印。

青光化作屏障挡在雪浪前方,为村民争取逃命时间。

而一路上,这样的惨状还在不停的上演。

本该春耕的田野一片荒芜,城镇里十室九空,官道上逃难的人群如蝼蚁般渺小。

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离江这条生命线被严寒斩断。

"渭南州和安远估计也好不到哪去…"

粮食运不过来,南方各州自顾不暇。

更远处,有猎户设下的陷阱。

一只瘦得皮包骨的狐狸落入其中,正在做最后挣扎。

设陷阱的少年犹豫良久,最终解开绳索放了它。

狐狸蹒跚跑出几步,竟回头看了少年一眼,才消失在林间。

这些微弱的生机,在这片银白地狱中显得格外珍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