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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涯醒了。
魏娆来看他。
陆涯逃命那几日过得十分不易,身上一些伤口没能及时处理已经烂了,所幸没有致命伤,只是军医为他刮刀,吃了不少苦头。
魏娆近乎漠然地看着这一切。
陆涯不敢正视她。
他知道兄嫂的感情有多好,大哥能容忍大嫂的所有离经叛道甚至练兵,大嫂也能在听到大哥的噩耗后,不顾性命安危带着五百府兵赶赴危机四伏的草原。
如果没有他,大哥不会死,如果没有他,大嫂不必吐血落泪。
军医退下后,陆涯朝魏娆跪了下去:“大嫂,是我对不起大哥。”
魏娆微微扬首,看着别处道:“起来,你大哥傲得很,不会高兴看到你跪我。”
陆涯越发惭愧,低着头站了起来。
魏娆仍是不看他:“说说,你为何觉得对不起他。”
陆涯无可隐瞒,从大哥嘱咐他提防韩辽父子要他留守大营开始,讲到铁蝎岭内大哥将飞墨让给他,讲到大军散去后乌达兵包围他们兄弟,大哥引开大部分乌达兵力,讲到他听见乌达兵在山崖下寻到大哥的尸首,讲到他逃命之际发现朝廷兵马,最后被魏娆率领的神武军救下。
魏娆默默地听着,至此,她再不怀疑陆濯的死。
可眼下,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不能让陆濯与那些神武军的将士乃至其他中原将士,白死。
魏娆只需要从陆涯这里得到线索,其他的,她什么都没有告诉陆涯,此事知道的人越多,越容易让韩辽父子警惕,就让陆涯继续把韩辽父子当普通的上四军竞争者罢。
陆涯休息了,魏娆吃过午饭,去了关押俘虏的营帐。
这边营帐简陋,三百多俘虏像三百多畜生一样被关在一个大帐中,各个捆着手脚。
魏娆没有进去,她带着赵柏,沿着大帐外缘走动。
里面的乌达人叽里咕噜地说着乌达语。
大齐的军队里,普通的小兵没那个闲心去学乌达语,将领们要么忙碌要么不屑,也不会去学,通常都是抓两个精通中原话的乌达百姓或是带上两个精通乌达语的中原商人,临时要与乌达军对话时派出来交流一番。
可陆濯会乌达话。
魏娆问他为什么会学这个,陆濯笑着说“知己知彼”,笑着说学异族语对他而言非常简单,魏娆还记得他当时的神情,笑容温润,眼底藏着自负与戏谑。
魏娆停下脚步,面朝帐子,飞快擦了下眼角。
赵柏默默地看向两一侧,眼圈也泛红。
就在此时,里面传来一声担忧的乌达语:“王子,您没事吧?”
“闭嘴,不许叫我王子。”
“是,可您的伤?”
里面没了声音。
魏娆心跳如鼓,这次的战俘中,竟然有一位乌达王子?
是了,她听陆濯提过,大齐的皇子们一个比一个衿贵,很少会上战场,但草原部落的王子个个骁勇善战,他们以军功为傲,那种贪生怕死只知道纵情享乐的王子,连族人都看不起他,更不可能得到父汗的重用。
当时陆涯只剩十几个人,这位王子率领一万铁骑追赶,必然是自信可以手到擒来,不会遇到危险,却没料到会撞上魏娆带人去铁蝎岭寻找陆濯,双方遇上,神武军军心激愤,魏娆的五百府兵更是想趁机立功,以多围少,拿下了那一万人。
心念飞转,魏娆继续往前走,很快又回了营帐。
除了暗中交代赵柏对那三百多战俘严加看管,不许出现任何意外,再派一队神武军以寻找陆濯的尸身为由去草原游荡,实际是警戒乌达是否会派人来营救王子,魏娆并没有审问战俘,仿佛就像她说的那样,她只想带这些战俘回京杀了泄愤。
魏娆沉得住气,乌达这边的休吉将军都快气疯了。
被俘虏的是呼伦可汗的第八子,八王子不是草原最厉害的王子,却是呼伦可汗最宠爱的阏氏的独子,呼伦可汗爱屋及乌,对八王子也十分疼爱纵容,这次八王子随他出兵历练,呼伦可汗格外交待他要保护好八王子。
没想到,他精心埋伏除了陆濯这个心腹大患,八王子只是去追赶十几个神武军败兵,居然也会遇到大齐军队,被人抓了去,生死不明。
如今乌达已经处于弱势,铁蝎岭一战光陆濯的三万多神武军就让他付出了几乎两倍的兵马损失,他带兵去攻打西亭侯的大营,无异于以卵击石。西亭侯那老狐狸,与他联手陷害陆濯可以,却绝不会对他手下留情。
明打不行,那就暗中让西亭侯父子将王子还回来,只放走一个战俘,对父子俩而言易如反掌。
休吉将军给韩辽写了一封密信,再派遣一队乌达使者前往大齐军营,明着要商量休兵,实际是想偷偷传达消息给韩辽。
两军大营相隔甚远,茫茫草原谁也看不见谁,但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休吉将军相信他的使者就算被大齐军马抓住,也会平安到达西亭侯父子面前。
可惜,他的使者遇到了神武军。
神武军得了魏娆的吩咐,先把乌达使者一行人抓住了。
乌达使者不慌不忙,扬言他奉命要与西亭侯商量休兵。
正常情况下,大齐军马最多粗鲁地将他们捆绑回军营也就行了,但这支神武军没有,他们仔细搜了乌达使者等人的身,所有能藏东西的地方都搜了,最后搜出一封密信。
这支神武军领头的人,是魏娆的一位府兵。
府兵先忠于魏娆,再忠于神武军。
看过那封密信,府兵将密信藏进怀里,命人砍了其他人,只留下一个使者,塞上嘴,换上乌达兵的战甲,将其伪装成乌达哨兵,扭回了神武军大营。
西亭侯、韩辽听说神武军抓到一个乌达哨兵扔到了俘虏大帐,都没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