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音书怔了怔,不可思议地看过去:“一本练习册收了五次钱?”
一般除了必修书是交学费时一起交的,剩下的那些课外练习册都是每个班自己买好,然后任课老师收钱,她从没想过一个老师可以把一本书重复收钱。
“对呀,没见过吧。”那女生无奈叹息,“一本书是三十五,我们班五十个人,一次就是快两千……赚翻了吧她。”
李初瓷也问:“你们没人反映吗?”
“怎么反映?她说要收钱的时候底下也有人小声抗议了啊,但是不敢大声说,毕竟她是班主任啊。敢跟她作对,疯了吗?”
阮音书一想,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
罗欣霞在学校也有好多年了,学生不敢随随便便和她作对,况且几十块钱也不是什么巨款,忍忍也就算了。
万一真的跟她产生了正面冲突,往后几年还要待在她班上,别说怎么被明里暗里针对了。
李初瓷:“那你们跟教导主任反映一下呢?”
“她跟时亮关系可好了,谁敢去找死啊。”女生晃着杯子后怕地说,“而且,除了这个不说,就今天中午发的那个卷子她都要收钱,两块一张,我都不知道为什么……”
“就那个竞赛题的吗?”阮音书舔舔嘴唇,“那个复印不是从班费里扣吗?”
“我们的班费形同虚设,动不动就要交,也不知道去哪了。”
一说起自己的奇葩班主任,女生有说不完的话:“而且她自己还开了一个补课班,超级贵,一节课两个小时,要六百。”
阮音书拧紧杯盖,鹿眼眨了眨:“不是强制的就还好。”
“不是强制胜似强制,因为有很多老师该讲的她上课都不讲,只留到自己的培优班里讲。这怎么办,毕竟要考试吧,成绩是自己的吧,就只能去咯。”
“天哪,这也太可怕了……”
“对,我们都说她是想赚钱想疯了。”女生耸肩,“可是那又怎么办,我们不敢说呀。”
阮音书想了想:“可是现在教育局不是不允许老师在外面补课吗?”
她记得之前还发下来一张单子,让她们填写有没有老师在外补课的。
女生叹息:“偷偷补呗。就是那种偷偷又明目张胆的,有时候就下课了在我们教室里补,我总觉得她早晚要踩雷……”
李初瓷想到罗欣霞驱逐一团白的事件,道:“这种老师就应该被早点揭发,太刻薄了,而且自私。”
“希望她快点踩雷吧,这样我们就解脱了。”末了,女生捧着手里的茶感慨道。
下课时间从来短暂,还没聊几句,就该去上课了。
大家结束弹劾罗欣霞的话题,三三两两回了班。
结果倒数第二节课的时候好像是电路故障了,教室里的灯忽然全熄灭了。
倒数第二节课下了之后,班长接了通知出去,再进来的时候带了个好消息。
“因为停电,学校担心大家放学的时候出事故,所以最后一节课不上了!”
“哇!好耶!”
“行行行,早点回去休息。”
“走咯~”
最后一节是副课,在不在学校都差不多,所以大家对于能快点离开学校这个消息格外兴奋。
毕竟有很多人要打车回去,早点走就能避免堵车,免得在车上晃晃悠悠,动辄便心烦气躁地等前头堵车。
班长发下通知书:“都慢点啊,记得把通知书带回去签字,明天要收的呢。跑快的那个几个,给我回来把通知书带走——”
有几个动作快的书包早就整理好了,已经窜到门口准备逃之夭夭,被这句话逼得又重新走了回来,回到位置上拿告家长书。
教室里传来哄笑声。
没笑多久,大家收拾的差不多,也都准备走了。
班上的人渐渐少起来,阮音书跟李初瓷这回动作也挺快,一块儿出了校门,在门口告别。
她目送着李初瓷往搭地铁去上培优班。
初瓷个子小小的,平时也比较积极乐观,逢人总是笑着的,但偶尔也会有爱文艺爱感慨的一面,就是走路总是习惯性低头,也不知道是怎么养成这个习惯的。
看了一会儿李初瓷的马尾辫,身边人流汇聚而过,熙熙攘攘,忽然,后面传来一道惊叫:“来电了!”
不过普普通通的三个字,此刻却仿佛一个炸弹砸下来,大家的表情就像是看到了惊悚片,一下子扭曲起来。
“卧槽快跑!再不跑要被捉回去上课了!”
“怎么说来电就来电啊?”
“救命!我好像看到时亮了!”
这句话像终极警报,阮音书感觉到身边的人立刻都慌乱了起来,大家生怕被捉回去上课,立刻加快脚步往外跑。
好像只要自己跑得够快,就可以假装听不到那残忍的现实,心安理得地翘掉这堂课。
身边的人在夕阳下飞奔,阮音书被他们极快的速度挤来挤去,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她今天虽然也想自己坐公交回家,但万一真的来电了,是不是最好还是回去上课呢?
万一大家都跑光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孤零零站在这里,会被拎回去上课吗?
她现在感觉跑也不是,回去也不是,自己根本不知道往哪去,好像缺一个牵引力让自己逃离这个尴尬的环境。
好像缺个人坚定地替她做个选择,决定她到底该去哪。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被人推搡了两下,她身子一侧,却忽然被人拉住了手腕。
“过来。”
她懵了一下,继而抬头去看,直到被拉着跑出人群,她才看清拉她的人。
是程迟。
少年黑色短发随着风掀起弧度,唇边不知是不是带着笑的,衬衣被吹鼓出一道弧度。
恍然一瞬,夕阳沉沉欲坠,落了他满身。
风穿堂而过,光影斑驳,天幕云絮被电线分割成块儿,她被他拉着跑,心像是快跳出喉咙口。
不知道跑了多久,程迟停下,手中少女的手指温软,像握了块儿软玉,指尖若有似无地搔着他掌心。
空泛的痒意涌上。
他回头看她,轻笑:“刚刚站那儿那么久,是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