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到了屋内匆匆奔出来的脚步声,这脚步声清浅,落下的力道重量,在他耳中与任何人都不同——
当然就是苏磬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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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的苏磬音,当然是听着了屋外轮椅的动静,才这般匆匆奔了出来的。
她凌晨起来,四处找不着齐二时,当时的确是慌得出了一声冷汗,都恨不得立即将所有人都叫起来,提上灯笼,敲锣打鼓的寻人去。
但就在她即将出去找人的最后一刻,终究却还是反应了过来,
齐茂行又不是几岁的小娃娃,虽然废了腿,但他有手有轮椅,也还没严重到当真瘫在床上,动弹不得的时候。
靴子不在了,屋里子又整整齐齐,房门院门都合的严丝合缝,显然,不是什么意外之类,就是齐茂行自个起意,自个出去的。
或许齐二只是夜里睡不着,出去散散心,赏赏月罢了,她为了这么点小事就闹着满庄子都鸡犬不宁,反而是是一场笑话。
想开些,说不得她再回去躺下睡一觉,过一会,齐二自己就回来了呢?
可虽是这么想着,苏磬音又哪里能当真放心的下?
她倒是没有惊动旁人,只自个披了衣裳,又绕着院子里外寻了好几圈,连存茂堂都转了一圈,仍旧没看见齐二的踪迹,没奈何的回了屋里,也是走来走去,莫说再借着睡觉了,只担心的坐都坐不下来。
“齐二!”
这会儿奔出来看到人后,她先是喜,放下心后,便有些恼了:“大半夜的,你一个人,这是去了哪儿?”
月色之下,齐茂行的面色白的都有些吓人,他像是愣住了,张了张口,却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我连学堂去找了,转了半天也没找着你,你从哪回来的?”
直到苏磬音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他才攥紧了手心,躲闪似的侧过头,沉声回了一句:“我,刚从苗太医那过来。”
苏磬音当真有些生气了,声音都高了半个调子:“大半夜的,你去他那作甚么?人也不带、衣裳都没穿、连个灯笼都没挂!你活得不耐烦了,半年都等不得了是不是?”
齐茂行低了头,一双眸子澄澈的像是这夏日的星空,心下也是尽力不说出欺瞒的话来:“对不住,我只是,夜里醒来,想起有些事,要去寻苗太医一趟,见你睡得熟了,便自个去了。”
“你往日里都睡得熟,我原以为,你不会知道,没知道偏偏今晚你……磬音,你别生气。”
“哪个要你认错了!”
这种时候,女子的情绪波动原本就比往日更大些,回过神后,苏磬音小腹里的闷疼也仿佛越发明显了。
她才呵斥了一句,自个便忍不住捂住了肚子,往后退了几步,微微有些佝偻下来。
齐茂行见状面色一慌,推着轮椅赶了过来,满面担忧:“你这是怎么了?肚子不舒服?你等等,我去叫人找大夫来!”
“不用。”齐二说罢就要转身叫人,苏磬音又拦了他,略微平静了些,虽皱眉道:“不是病,再喝点热水就好了,篓子里的水应该还热着,你帮我倒一碗来捂一捂。”
齐茂行闻言,虽面上还是并不放心,但也立即先按着她的话,连忙往放着热水的夹棉竹套铜壶里的而去。
苏磬音后退几步,按着小腹在榻上坐下,缓缓做了一个深呼吸,一时间,便又琢磨起了齐二方才解释的话头来,不禁又追问道:“有什么事,非要这么三更半夜的去那姓苗的?他这么晚也不睡不成?”
齐茂行低着头,说的简单:“也不是什么大事,苗太医年纪大了,觉少,这会儿应是已经睡下了。”
齐二去找那庸医,还能有什么旁的事,只有解毒这一桩罢了!至于他这么含糊其辞的不愿意多提,倒也十分正常,毕竟只中毒残疾,许多性格要强些病人,都不愿意与亲信的人细说自己的情况的,齐二之前在她跟前,不也一直是一句害怕抱怨都没有,每每提起,都只是说着定然能治好吗?
未必也没有不愿叫她担心的意思。
苏磬音按着自个思路想下去,便也为齐茂行的半夜失踪找出了缘故。
若按着这个路子解释,这话倒是也说的通。
她借着屋里的月光烛光,又抬头看向不远处的齐茂行。
齐二一身中衣,黑发披散着,全身上下都是干干净净,的确就是夜里睡不着,出去随便转了一圈回来的模样。
一切都很正常,一丁点的不妥当之处都没有,但是或许是这一段时间的坦诚相对,
苏磬音却不知道为什么,心下总是却仍觉隐隐泛着迟疑,莫名的就是觉着有些不对劲一般。
“水不是太热。”齐二一面倒水,一面便又忍不住背对着她继续关怀道:“单热水怎么成?磬音你几时醒的?已不舒服多久了?”
齐二去为她倒水,是背对着她的,看不到彼此的面容神色。
分明不到三更就被疼醒的苏磬音,不知道为什么,却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谎话:“我也是刚起,见你不在,吓了一跳,你呢,是什么时辰出去的?”
面前,齐二的声音清朗,若不是留神,都发觉不到话中的一丝迟疑:“没太久……也就是,五更天。”
苏磬音的面色忽的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