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磬音走到旁边,很是自然的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的确,或许是因为在外头待了这么久,入手玉一般的既润且冰,温度比她的手心还要低些。
齐茂行微微低了头,叫她摸的更顺手些,但是等着她收回手后,却又有些不好意思似的,又转过头,带了些躲闪的继续看起了一旁的罗汉松盆景,活像是上头长出了一朵花。
苏磬音见状,既觉着好笑,回过神后,也暗暗生出几分赧然。
她收回手,在背后虚虚的握了握,微微抿唇,转了话题:“你起这么早,应该饿了吧?街尾有一家卖阳春面的,吊的老汤滋味很足,我昨晚特意叫石青一早出去买来,放心,是用的自家的碗筷,干净的。”
齐茂行也回过了神,仍旧没抬头看她,只是答应的格外的干脆大声。
而等到之后前厅里摆好了早膳,一道坐下时,苏磬音便又留意到,方才还衣衫不整的齐茂行还专门又回去换了一件衣裳,打脖子往下就系的严严实实,格外的端正严肃。
苏磬音笑了笑,也没有多说,只是拿了竹筷,开始搅起了面前的小份阳春面。
葛大夫之前就已诊断过,说她在屋子里闷得久了,活动的不多,脾胃就不大强健,一大体现就是早上起来时,肚子里都没什么食欲,吃不得几口早膳。
因此虽然是小碗,但是一碗面吃到一半后,她就觉着已经饱了六七分。
要是在上辈子,她吃不下了,偶尔扔一些剩菜剩饭,是没有一点压力的,但是这个世界到底又和之前不同。
只说她身边的石青,那就是之前河西那边受了灾,一路逃过来实在要饿死了,没法子被家里给卖成奴婢的。
在这样的环境里,即便生在太傅苏府里,并不缺少衣食,但苏磬音还是做不出浪费粮食这样的行径,这会儿虽然饱了,却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放慢了速度,仍旧打算吃完剩下的一小半。
食不言寝不语,齐茂行大家公子出身,这些规矩自然都是有的。
只是虽然没有说话,但他的余光与注意力,却是一刻都没有从苏磬音身上离开过,自然,他也立时就发现了苏磬音的不对,在想想之前知道的她的食量,便也立即猜到了其中缘故。
“你可是……吃不下了?”齐茂行直起身,按了按自己的嘴角。
苏磬音闻言摇头:“唔,稍微有一点饱,没事,可以吃得下。”
齐茂行见状,却是径直伸手,将她手下的瓷碗端了开去,又亲手给他倒了一杯暖茶:“吃不下就不必吃了,喝口茶,略微歇一歇。”
见状,苏磬音还要再说什么,齐茂行却又将剩下的阳春面放到了自个面前,继续道:“正巧,我还不太饱,再添这一口正好。”
“啊?”
苏磬音猛地瞪大了眼睛,一时只惊讶的连声音都高了许多:“那个,我,你不是有洁……唔,一直很讲究的,怎么能吃别人吃过的东西?”
齐茂行却已经开始挑起了面丝。
他的面色却是格外的平静,声音也是平淡的很,在说什么天经地义的道理似的:“旁人的自然不成,你不一样。”
旁人都不成,只你不一样。
说来也怪,齐茂行说这话时,不论声音还是内容,都是再寻常不过,一点起伏都无的。
但苏磬音听了,却只觉着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比从前读到那精妙绝伦、脍炙人口的情诗时,都更觉着令人动容,
她握着手里的茶盏愣在原地,茶水温暖,一点点的温热了她的手心,且还不曾停止,像是顺着手心,一路还继续往心口去。
还没等她再说什么,苏府的老管家便忽的出现了门口,隔着门槛禀报道:“姑娘,姑爷府上来人,说是姑爷的兄长齐大爷,特意来探望姑爷的。”
听着这话,苏磬音与齐茂行两人便都是一顿。
苏府不像是齐侯府的规矩讲究,祖父早年见门下学生弟子无数,来能来往的,都是他得意,且关心亲近的,偶尔上门走动探望旧师时,祖父都是特意叮嘱门房不必阻拦,只要人在,都是直接迎进来见他。
连学生弟子都是如此,就更别提齐君行这样的正经亲戚,老管家又不知道齐侯府的诸多内宅阴私,一听开口是姑爷的兄长,便更是立马,满面热情的将人请了进来,好茶好点的供在了前头的厅堂里,只说着苏磬音与齐茂行两个就在后头用膳,稍等片刻,立即就请出来。
若不是苏磬音到底是女子,闺房里多少有些不方便,只怕直接带到小厢房外头,也不是没有可能。
齐茂行也没有责怪苏府老管家的意思,他面色虽不大好看,但还是放下手上的碗筷,对着身旁的苏磬音温声道:“既是已经来了,我便过去一趟罢了。”
都已经被请进来了,的确不好什么都不说再赶出去,若不然传出去,倒显着是苏家的待客之道有问题。
可苏磬音仍旧是紧紧的皱了眉头:“你别去,想也不是什么好事!”
齐茂行对着她,神色便渐渐温和下来,正要再说什么,便看见苏磬音又扭过头,对着官家严肃道:“既然是他有事来找,夫君腿脚不方便,你叫他自个过来说。”
说罢,苏磬音转过身,安慰的拍了拍齐茂行的手臂:“你别在意,我和你一起,他若是敢来苏家找你的麻烦,我替你教训他!”
“嗯。”
齐茂行的黑色眸子似乎闪动着微光,他低低答应着,心口像是开出了一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