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同样的骨肉肌肤, 但是唯独触碰到苏磬音时,感觉都与旁人不同。
这个事,齐茂行是早已知道的。
那时他不知缘由,后来便也明白了, 这也是男女之情的一大古怪之处, 就是没什么道理的。
但是他却没料到, 是苏磬音这般主动用手心抚上他的面颊,却又比上次寻常盖到手背手指时的感觉, 来的更要紧十倍!
苏磬音的手心温软滑润, 挨在他的面上,像是一块最上等的羊脂美玉。
他自幼习武,中气充沛,在这半夜里, 身上是要明面夫人的手心温热许多的, 但这样微凉的手心, 放在他的面颊,却叫他毫无道理的觉着是发烫的,不单烫的他的面颊泛红, 这一股子热腾腾的热浪还直冲进了脑子一般, 叫他虽然清清楚楚的听到了她的话, 但脑子里却眩晕了一瞬般,一时间竟都没法反应过来她到底说了些什么。
但醉眼微醺的苏磬音这时却完全没有在意他的反应。
喝醉的人,思维总是格外的飘散,刚刚还在惋惜齐茂行不剩几日的寿命,结果体会到手心又细又滑的触感,苏磬音的注意力,就立刻转移到了他的脸上——
她猛地又往前凑了些, 发散的目光努力的聚在他白得发光的皮肤上,声音里便是不加掩饰的羡慕:“你一个男人,为什么皮肤这么好啊!”
没错,皮肤这个事,苏磬音面上不显,但心底里,却早已经暗暗的羡慕了齐茂行许久了。
她的肤色其实也足够白皙细嫩了,真比较起来,并不比齐茂行差。
但她保持这样的皮肤却是实实在在的需要小心护养的,洗脸时用的都是加了专门香粉的温水,各色天然面脂早晚不落,就算这样,偶尔出门晒了太阳还是会变黑,吃了容易上火的发物还会不争气的冒痘。
但齐茂行却完全不用!
刚成婚时,他刚在边关从军回来,也并没有变成羌人那常见的黑黄红脸,只不过是标准的,活力健康的小麦色,并且成婚之后,待在京里,便也眼见的一日日白了起来。
尤其是废了之后,在温泉里又闷又蒸了两个月,他越发白细的活像是出了壳儿的鸡蛋,干净的一个毛孔都看不着!
就好像她的白是后天的,需要从外往内,小心翼翼的,才养出最外头的一层白皙,一个不小心,就立马要原形毕露。
但齐茂行却是从里往外透的好底子,就算是日照风雨、岁月磋磨,但只要略微给一段恢复的时间,褪去了外头的一层伤损,就立即能露出里头的白嫩来——
如何能不叫人羡慕?
平常清醒的时候,这个并不算什么,苏磬音就算羡慕,也就是心里一闪而过念头罢了,但现在因为半壶烧酒下肚,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从前只是一丁点苗头的念头,此刻便就不加掩饰翻倍呈现了出来。
她的手心在齐茂行的脸色摩挲了一阵,不光白亮,还细嫩光滑,手感也是一等一的好,因此便忍不住的透出几分嫉妒式的不满:“凭什么啊——”
一面说着,一手托着桌案抬起身,另一手下的两根指头便忍不住捏起了他的软韧的面颊来。
齐茂行还是动也不动,甚至连呼吸都停了,从平视换成了抬眼仰视,黑长浓密的睫毛微颤,仍旧在呆呆的盯着她。
苏磬音眼光迷蒙的歪头瞧着他,因为齐茂行默许一般的纵容,她手下用力,越发将他的面颊往外扯了扯,连一侧的脸都扯变了形。
但就算是这样,齐茂行却仍旧毫不反抗,甚至一丝躲闪的意思都没有,只是一双熠熠的星眸略微眨了眨,似乎是疼的,眸子里泛起了一丝湿润润的水汽,但是眼神却是纯粹且浓烈的,烛光下,满满倒映出来的,都是她。
这样的齐茂行,既乖萌又无辜,叫人又觉心疼,又想再加把力气欺负欺负他。
苏磬音对着这样的齐茂行,就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很高兴似的笑了:“你怎么不躲呀……”
因为醉酒,她的语调拖的长长的,结尾处还缠绵的往上挑出一个弯儿,像是蜘蛛粘人的丝。
苏磬音留了指甲,用力的时候,就微微陷入了他的面上。
但也正是多亏着这痛意,齐茂行只是恍惚了一瞬,就也立即从这险恶的声线里挣脱了出来。
他定了定神,出口的干巴巴,还因为被她扯着脸显得有些怪异:“你喝醉了,”顿了顿,又补充道:“便是没醉,我从前对你不住,你若想动手出气,我也不会躲。”
没错,早在发现了这男女之情时,他便也打定了主意,苏磬音对他有怨,要打要罚,他都认得。
事实上,他心底里,甚至有些巴不得苏磬音与他动手解恨,就如同在军中受军棍一般。犯了错,按着规矩受罚,打过去了,错也就过去了,多么干脆利落。
可惜,他这明面夫人的脾气还是太好了些,就算是喝醉,也不过玩笑一般的捏脸拉扯,压根没有顺势过去的苗头。
可听了他这话,方才还满面带笑的苏磬音却是忽的一顿。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一下子低落起来,手下也怪没意思一般的松了力气,自言自语一般:“你怎的偏偏这会儿才改呢,这会儿喜欢我,我又不会接受……若是打一开始就是这样,我肯定会觉着捡到宝了,也会很喜欢你,多好……”
说着,凝脂白玉一般的手心微微后退,似要离开。
察觉到她松开的苗头,齐茂行有些怅然若失的愣了一瞬,下意识的,竟然想将脸追上去,再蹭一蹭她的手心!
但就在即将蹭上去的一刻,他也猛地意识到了什么,只靠着全身的意志,狠狠的咬了自个的舌尖,借着口中绣腥的血气,才生生的控制住了自己这莫名的冲动。
他自幼习武,弓马娴熟,不论自个,还是护卫殿下,进山围猎都是常干的,他也当然见过,围场里那等专门养来驱兽的细犬,外表瞧着凶猛无比,连虎狼都敢一斗,但一扭头对上驯养之人时,便是这般温良顺服,转来转去,将整个头脸在人手心挨来蹭去,舒服的浑身发抖,一丝血性气概都无!
这样的类似实在是太吓人了,就算是在这样心下乱撞,头脑眩晕的时候,他也生生被吓的清醒了大半。
男女之情,也霸道的太过!
这一次,他万万不能就这么认下来!
因着这样吓人的清醒,齐茂行猛地往后仰了身子,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回的又急又快,不知道是在回答苏磬音,还是在提醒自己:“不必你接受喜欢!都已说过了,你对你有情,是我的心,你厌我怨我,是你的心,我只在一处看着你成了,仅此而已,并不妨碍!”
听罢之后,面色低落的苏磬音,却又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一般,歪着头,又笑嘻嘻的弯起了眉眼。
“仅此而已,并无妨碍?”
她一面质问着,一面重新低头弯腰,又一次向着他倾身压下来,一双清澈明透的杏眸里,将齐茂行深深的躲闪戒备一概收在眼底,眼中的笑意便越浓:“当真?”
齐茂行的脊背已经紧紧贴在了轮椅靠背上,但饶是如此也不成,他的明面夫人已经近在面前,避无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