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二你……”
苏磬音回过神后, 只惊的连尊称都忘了,拎着裙角,就连忙跑到了趴在地上的齐茂行身旁,蹲下身, 焦急道:“怎么就摔了?不要紧吗?”
齐茂行死死低着头, 看不出神情, 只问的多了,也只是极快的含糊了一句什么, 听着声儿似乎是说“没事。”
可苏磬音哪里会信他?见在齐茂行这儿问不出什么, 便只将视线落到了一旁的苗太医身上。
她虽然一直就觉着这个苗太医,看着就过于油滑,医术不太成的样子,很像是被太医署里推出来, 敷衍太子殿下的催促垂问的。
但她以为, 那顶多也就是治不好, 解不了毒,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过来这一遭, 权当是叫齐茂行最后的日子里有些安慰罢了。
可医术是一桩事, 这样让双腿残疾的病人摔在地上, 还在一旁落井下石,叉腰嘲讽……
这就是医德的问题了!
她的目光里充满着质问、不敢置信、谴责……种种情绪,简直有如实质一般,一层层的压了过来。
而处在这目光下头的苗太医,却是当真觉得冤枉,冤枉到跳进黄河也洗不干净的那一种。
这事也的确是没什么干系。
他方才遇见苏磬音时,说是要给齐茂行针灸, 那并非假话,他是真的打算给齐茂行针灸的。
毕竟就算是健健康康的好人,保持双腿一动不动的,坚持坐一两个月轮椅,那也是要坐出毛病来的,别的不说,最起码再起来时,腿脚也要好一阵子都不大便利。
侯府里人多口杂,为了防止露出差池被人瞧见,齐茂行这这么长时间以来,也是实实在在的“废了”近两个月的功夫的。
当然,好好的人硬生生装了这么久,齐茂行自个当然也是难受。
他方才进了院门,听着苗太医开口说“一会儿你试试,应当是站不起来了。我看看……”
没等话说完,齐茂行听着周遭没有旁的动静,忍了许久的他,就没忍住,径直伸腿踏到了实地上。
他自个倒是觉着,又没有当真废了,不过僵了些,活动活动就是,顶多不大灵便,哪里就至于站不起来?
谁曾想,一个用力起身,站倒是站起来了,但是还没迈出去第一步呢,一双腿就好像不是他自个的一般,沉得只如千斤巨石,生生的将他闪倒了去。
他自幼习武,腿虽不听话了,但反应犹在,摔到的一瞬间,不及多想,后手一抓,便撑住了背后的轮椅扶手。
若他撑着的,是个结实些的死物,这一下想必就也撑住了,可他偏偏抓住的轮椅,却是长着“脚,”的,木轮一滑,他再一个用力,可不就这么仰天翻了去。
这会儿听着身旁苏磬音的句句关怀。
齐茂行只觉着怪没脸的,他只是低着头,别说开口了,连直视她都觉着尴尬。
他好好的人,来的路上还与明面夫人雄心壮志,说着战场杀敌,马革裹尸,军功受封。
结果呢,言犹在耳啊!立马就是平地一个大跟头,摔成这幅模样。
要不是不能暴露殿下大计,他这会儿都恨不得立马爬回去,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不过这会儿说什么也迟了,苏磬音回来的太快,他腿脚僵硬,且猛的走动了一下之后,这会儿还一阵阵的又麻又刺疼,早已错过了爬回去的时机。
耳听着苏磬音都已在为他质问起了苗太医,再是没脸,齐茂行也只能强撑着开了口:“并不怪旁人,都是我,想试试能不能站起来,不小心,方才摔了。”
苏磬音闻言便是一顿,一时间居然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
试试能不能站起来?
你这都废了俩月了,能不能站起来,自己心里没点…谱吗?
不过鉴于他们虽表面客气,实际却挺疏远的关系,这种话也不太好直接问出口。
因此犹豫一瞬之后,苏磬音转过身,便又重新瞪向了一旁的苗太医。
原本也没错,齐茂行这人虽然气人了点,可他也并不像是像会做出这样没脑子的事的。
之前都好好的,这会儿一和苗太医单独待在一块,就立马要试试自个能不能站起来?
说这其中和苗太医没干系都没人相信!
原本就知道这人恐怕没什么医术了,对他的预期,也就是能给齐茂行起一个安慰作用。
可他这会儿,治不了病不说,这会儿还要诓骗一个时日不多的“危重患者,”试试自个站起来?
这岂止一个庸医了得!
这么一想,哪怕齐茂行只是她的明面夫君,实质室友,苏磬音也忍不住为他抱不平,满心愤怒了。
要不是眼下的情形,不好摆明了与太医署里撕破脸,苏磬音简直都想好好的训斥这苗太医一顿。
饶是口上没说,可苏磬音心下也已经暗暗下了决定,等到明日天亮了,她说什么也得好好劝劝齐茂行,把这个庸医赶回去,哪怕不是太医呢,起码也换一个正经大夫回来。
一旁的苗太医“良心发现,”刚和众人一块帮着把齐茂行从地上扶到了轮椅上,一回首,迎上了苏磬音的眼神,就又觉着浑身上下都不太自在。
怎么着,这齐小将军不是说了与他没干系吗,这位齐夫人的表情,怎么还从质问谴责干脆变成不屑鄙夷了呢?
他委屈!
苗太医还满心委屈的琢磨着该怎么分辨,苏磬音却已越过了他,低头对坐在轮椅上的齐茂行开了口:“摔的这么厉害,今日就先回去吧?叫长夏好好给你看看,有没有伤到哪。”
齐茂行对明面夫人的关心甘之若饴,只是他身上却还担着差事,因此虽然满心不舍,面上也仍旧摇了头,温声道:“我当真无事,时辰不早了,你先回去用膳,我等叫苗太医诊过了,就也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