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本来晴空万里湛蓝的天空突然聚拢了些乌云,显得有些阴沉。
书房之中,原先还容光焕的老霍总霍昆,此时则突然苍老了许多。
他一手拄着拐棍,坐在霍凌霁对面,看着自己大儿子那冷峻的面部神色,声音之中带了几分苍老:
“我以为,那件事之后,你会变得如此冷漠,只是因为你当时杀了那个歹徒留下了阴影。可是我却没想到,你会这么恨我。一步一步,将我和你弟弟算计到如此地步。”
霍凌霁冷笑一声,抬头看着面前试图朝自己儿子求情的父亲,没有丝毫动容:
“难道我不该恨你吗?天下间哪个父亲,会为了救小儿子,亲手将自己的大儿子推出去送死。”
霍昆听闻,蓦地瞪大了眼睛:“你,你都知道了?”
霍凌霁嘴角露出一丝讽刺:
“当时你跟歹徒说电话的时候,我就在歹徒身后。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一清二楚。”
当年,霍家两位小少爷的绑架事件被媒体泄露,在所有人都以为两位孩子命悬一线之时,霍昆以天价赎金为要求,向歹徒沟通要求要回自己孩子。
只是这时候,歹徒已不会再相信他,却又被这天价的金钱打动。便提出只能赎回一个,要以另外的一个作为人质。
而作为人质的那个,无论谁都心里明白,怕是再也救不回来了。
而彼时,他被捆着双手,就在那房间角落里,听着自己父亲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霍闻,彻底放弃了自己。
那一瞬间的不可置信,无比的难过委屈,还有铺天盖地朝他涌来的绝望,让他原先八年的整个世界都瞬间崩塌。
他的母亲去世的早,霍闻是他父亲和继母的儿子。
他以为父亲会爱他,一碗水能够端平。可是,手掌上的五指都有长有短,就算是亲生骨肉,也总有被放弃的一个。
就在那一瞬间,他迸发出了惊人的求生欲。
谁又能想到一个八岁的孩童,就着墙角的一根生锈的铁钉,生生将手磨得血肉模糊,才磨破了手腕上的绳索。
而谁又能想到他当时忍辱负重,瞅准机会,狠狠地用了匕首朝歹徒的心头扎去。
血喷溅在他的脸上,曾成为他挥之不去的噩梦。
他以为自己自此之后会害怕见血,可很久之后他才发觉,时间留给他的,唯有冷漠和仇恨。
自此之后,他便明白了,唯有自己筑起坚硬的盔甲,才不会被人伤到,才能无往而不利。
“不过,还真是要谢谢你了父亲。你这深刻的一课,教会了我,人一定要心狠。
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都不能心软半分。”
听完这话,霍昆怔怔然地松开了手,手中的拐杖应声掉落在地,滚出老远。
霍昆却早已不在意了,他颓然的向后瘫靠在沙发上,说:
“所以,这些年来你才会和我一直都不亲。所以,你从一开始接管集团的时候就在筹谋着这一切。
设计架空我,分化我的下属,让我和霍闻名下的市值缩水,不得不给你腾出一条路来…”
说到这里,霍凌霁已经有些不耐烦的起身打断了他:
“父亲,你年纪大了,不太适合在管理集团了。
霍闻被你和继母宠废,如今只知道花天酒地,我也不会让他参与集团的经营。”
霍昆弯腰,捡起滚落在地上的拐杖,颤巍巍地撑着拐杖起身,一瞬间像是苍老了十岁。
他看着儿子背对着他,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想要道歉的话、辩解的话早已不知从何说起。
霍昆撑着拐棍走到门前,他顿了顿,又回身说道:
“我听说,你用这庄子金屋藏娇。那女孩儿叫容琴是吧?是个好女孩儿啊。”
霍凌霁蓦然转身,他眼神如刀般锋利地望着自己的父亲:
“你想做什么?”
霍昆摇了摇头:
“我还能做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好不容易卸下心防,有了喜欢的人。那些算计、掌控的计谋就都放一放吧。
在爱你的人面前,一切的手段只会让人越来越疏离。我就是最好的例子了。
放过自己,也放过她,这大概是我能教你的最后一件事。”
听闻此话,霍凌霁手握成拳,正欲反驳,他的父亲已然开门离去。
乌云越聚越拢,还未到傍晚,天色已然暗沉了下来。
霍凌霁独自一人坐在书桌后,他双手交叠撑着头,一动不动想了许久。
直到室内暗沉地没有一丝光亮,他起身,打开了书房的门。
开门的一瞬,他却看到在门外悄无声息伫立的妺妩。
女子的眼眶带红,似乎是已然哭了许久。
霍凌霁一愣,他心中带着最不妙的预感:
“你,都听到了?”
妺妩沉默不言,却点了点头。
“我们家中比较复杂,你不要被——”
男子的话音未落却已被女子打断,妺妩声音之中带着几分哭过的暗哑,可她却坚定地抬头看着他问道:
“所以,你一直都在骗我是不是?”
“我父亲根本没有救过你,你既然是自救,为什么要这样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