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反击(1 / 2)

泰和真人脸色不好,眸底满是怒火:“怎么可能!我怎么会伤害你,我可是我的亲生……徒弟。”

九方渊自然能听出他咽回去的话,心中暗骂连连,面上不显,扬了扬眉,嘲弄一笑:“那难道是师兄在骗我吗?”

泰和真人咬了咬牙:“你放心,如果真是段十令害你,此事为师定替你讨回个公道!”

屋内忽而传出细微的呼痛声,这一点声音像是导火索,九方渊掩在袖底的手微微收紧,也不再与他在这件事上掰扯:“来时听云出岫说,师尊将鹿云舒带走了。”

泰和真人身形一滞,表情变得意味深长起来:“雾林那般危险,为师只是怕他出意外,才将他暂时带回汀兰苑。”

九方渊握紧了拳头,果然在这里。

泰和真人想起什么,话锋一转:“你之前说,是你破了雾林?”

仙风道骨的修者眼底闪着贪婪的光,虽然有所猜测,但真的看到这一幕时,九方渊还是忍不住一阵心寒:“是我,鹿云舒在雾林出了岔子,一直昏迷不醒,我便托云出岫先将他带出来,然后自己破了雾林,这宝贝就是证明。”

他拍了拍身旁的冰冰,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泰和真人,在看到面前人脸上忽变的表情时,暗暗放下心来,泰和真人已经盯上了鹿云舒,要想把人救出来,只能自己先认下这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况且有冰冰在,他不会轻易出事,九方渊当机立断,对泰和真人示意了一下旁边的冰冰:“徒儿不懂关于雾林的事,这宝贝就留给师尊研究吧,临近年关,苏先生之前就提过,要带鹿云舒回淮州城一趟,我将人给他送过去。”

说罢,他便推开挡在门口的泰和真人,直接冲进了屋子。

泰和真人欲伸手阻止,却被扯住了衣摆,甫一回过头,就看见庞大的凶兽目光渗血,咬着他的衣裳,死死地盯着他,像是要将他生吞了一般。

冰冰往前踏了一步,巨大的爪子一把将地上的兰花盆踩碎,它暗红的眸子里跳跃着兴奋,眼前这个长得不怎么样的老家伙,身上散发着熟悉的力量,和其他讨厌的人类修者不一样,闻起来十分可口,整个吃掉的话,一定能增加不少的力量。

可是听王上的意思,这老东西好像是什么师尊,若是就这样吃了他,王上应该会生气。冰冰抬起前爪在地上刨了两下,大餐送到嘴边不能吃的感觉太差了,要不他先偷偷咬两口尝个味道?

不被王上发现的话,问题应该不大,思及此,冰冰看着泰和真人的目光顿时变了。

愈发狂热的目光令泰和真人皱紧了眉头,他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冰冰紧随其后,轻爪轻蹄冲他走来。

九方渊循着声音冲进内室,上辈子来过太多次,他对汀兰苑四处都很熟悉,进了屋子没看见人,他想了想,直接拐向另一边,推开角落处紧紧掩住的小门。

这是泰和真人平日里放兰花花种的地方,类似于小仓库,和四周的房间一比,有些格格不入,在角落里十分容易被忽略。

若不是上辈子无意间闯进过这里,九方渊此时绝对不会注意到,屋子里很黑,处于背光的地方,推开门一股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这里不像从外面看到的那般小,屋里空间很大,大得有些过分。

四周堆着乱七八糟的东西,没有一丝光亮,九方渊刚往里走了两步,就撞到了什么东西,他摩挲着往旁边稍了稍,猝不及防指尖一痛,好似被针扎了一般。

从黑暗中传来一声呜咽,听起来又轻又细,像是猫爪子在心尖上挠了一下,那等幼嫩的地方,这样轻轻挠一下就见了血,疼得厉害。

顾不得其他的事,九方渊长出一口气,避开面前的东西,快速往声音发出的地方跑去。

走了大概十多步,九方渊猛地停下步子,面前是一张石床,床尾放着一盏昏暗的油灯,随着他走近,原本熄灭的火苗突然亮了起来,指甲大小的火焰欹斜,将熄未熄。

那盏灯是与石床连接在一起的,下面有细细的凹槽,依稀能辨认出上面暗褐色的干涸痕迹。

——这是一盏魂灯。

上辈子泰和真人陨落后,他曾三年如一日,以血为油为其点一盏长明魂灯祈福,对此有大略的了解。

魂灯分不同的种类,作用也有细微的差异,往圣峰永生祠中的魂灯与被供奉者的寿数相连,能测算生死。

而他曾点过的长明魂灯是最普通的一种,做祈福之用,还有再见到逝者亡魂的可能。但也仅仅只是可能,他上辈子点了三年,想见见泰和真人,问一个答案,一直未能如愿。

灯如其貌,长明魂灯莲生七瓣,虽以血为油,却圣洁祥和。

而泰和真人点的这一盏魂灯,昏暗污浊,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魂灯,更像是邪咒禁术,魂灯中有细弱的火焰跳跃,九方渊凑近了些许,眯着眼打量那幽蓝色的魂火。

见人即亮,这盏魂灯关联的魂魄已经大略被收拢起来了,会是谁的魂魄呢?

被困在这盏魂灯之中,永远无法脱身,和上辈子一样,突然亮起是在求助吗?是……你吗?

“阿渊……”

轻微的声音飘进耳侧,九方渊猛地回神,不再管那魂灯,蹲下身去。

在石床下是中空的,声音是从那里传出来的,九方渊一不小心咬破了下唇内侧,淡淡的血腥气让他的说出口的话带了几分颤抖:“鹿云舒……”

屋子里的声音都消失了,从石床下伸出一只手,抓住了九方渊垂在地上的衣角,那只手很小,指尖上带着血迹,掌心有长长的一道暗色伤疤。

确实是鹿云舒,那条伤疤,还是他刚才上的药。

九方渊一把抓住那只手,却在下一秒松了几分,他怕太过用力捏疼了人,又怕握不紧……弄丢了人,他一点点收紧手,将人往外拉,被拉住的人有些抗拒,导致他们的拉拽动作僵持住了。

九方渊定了定心神,轻声哄道:“是我,云舒乖,出来吧。”

里面的人还是抗拒,九方渊心里急得不行,想直接用力把人拉出来,里面的人似乎察觉了他的意图,一下子把伸出来的手缩了回去。

操之过急,九方渊从没觉得自己这般沉不住气过,他暗暗懊悔刚才的决定,将语气放得更软:“云舒别怕,是我来了……相信我,出来好不好。”

仍没有得到回答,九方渊突然想起来什么,试探着开口:“云舒,池鱼,相信我好吗?”

会叫池鱼的人,只有阿渊。

缩回去的手又伸了出来,九方渊松下一口气,这一次没有太心急,拉着那只手慢慢往自己靠近,半晌才将躲在里面的人彻底拉出来。

九方渊本以为,看见人之后,他提着吊着的心会落回原处,但没想到,这仅仅是个开始。

石床上的魂灯昏暗,却在此时突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光,就好像是在帮忙照亮四周一般,借着那光亮,九方渊看见了自己想象中的人。

奶团子穿着熟悉的绣着兔子的衣裳,前襟不知怎么蹭上了一大片黑乎乎的灰渍,九方渊不喜脏污,此时却没有在意,小心翼翼地把发抖的人抱进怀里。

怀里的奶团子不停地颤抖着,两只手紧紧抓着他胸膛处的衣襟,慢慢抬起头,九方渊呼吸霎时停了,那双肉嘟嘟的手仿佛一柄匕首,在他胸膛狠狠划了两刀。

鹿云舒双目紧闭,白软的脸上都是血,干涸的血迹糊住了眼睫,九方渊这才发现,不止是脸上,他露在外面的皮肤上全都是血,仅仅是抱了一下,自己衣裳上就染了不少血,殷红一片。

鹿云舒张了张嘴,呼吸间进气多出气少,过了几秒才攒够力气,一腔惊惧付诸在气若游丝的哭声中:“阿渊,我好疼……”

奶团子连哭音都细弱得不成样子,没说两句就歪倒在他怀里,九方渊心里一慌,连忙去试他的脉象,大概是受惊过重,并没有什么异样,九方渊稍稍放下心。

他伸手去擦鹿云舒脸上的血,那血已经干涸成血渍,根本擦不干净,九方渊眼神一暗,蹭了蹭鹿云舒的眼皮,然后抱着人站起身。

离开前,石床上的魂灯光晕微闪,九方渊想了想,道了声谢,不管这魂魄是不是那个人,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刚才似有若无的指示,都当得起他这句谢。

“我会再回来的,如果你是他,不用担心。”九方渊走了两步,突然回过头,看着那慢慢熄灭的魂火,“叶玲玲活得很好,她十五岁了,我会让她活过十六岁。”

他说完就抱着鹿云舒往门口走去,在他身后,即将熄灭的魂火突然跳跃起来,一瞬间照亮了半边黑暗,通向门口的路上,魂火洒下一片幽蓝的星辉。

星光散尽前,九方渊看到了之前撞上的东西,被烧灼过的铁架子一片灰黑,上面有斑斑的血点,怀里的身躯一抖,九方渊拥紧了鹿云舒,将目光从那堪比刑具的东西上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