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躺三五日,宁和再次醒来,觉得身上已经没那么?难受了,只是一睁眼,眼前还是一片漆黑。
她?怔
愣了一会儿,觉得泡得太久,四肢百骸都有些发软了,便想从池中起来。
然?而才一动灵气?,原本已是颇为平和的经脉里顿时剧烈地抽痛起来!
宁和眉头紧锁,一时压不住,张口吐出一口血来。
“你这后生又在?作甚!”耳边传来青衣道人的喝止声,“躺下!”
水波动荡,是蛟闻声游了过来。
宁和一边苦笑一边咳嗽,又仰头跌回了水面上。
蛟光滑的身躯贴在?后边,撑住了她?的背脊。
宁和靠着缓了一会儿,一时面如金纸,将手探向腰间?乾坤囊,摸索着取了一枚疗伤丹药吞服下去,才算好了些。
“你内府才刚长好,勿要妄动灵气?。”青衣道人的声音似是近在?身侧,“张嘴。”
宁和不明就里,下意识张了张口,便觉唇边一物嗖地钻了进来,舌尖一抿,只觉其形圆润,转瞬化作几滴药液,散入腹中。
那通身火烧火燎的疼痛,立时止住了。
青衣道人悠悠地叹了口气?:“又废贫道一颗好药啊。”
宁和连忙要拱手施礼:“多谢前辈……”
“行了行了,”青衣道人说,“你有那力气?,不如存着养你那伤,早日好了,才好往下一层去。”
宁和满心感激之情,点了点头,还想再说几句,却听那青衣道人道:“忙甚,老道走了,待你伤好再来。”
话落似有一阵清风拂面,宁和虽看?不见,却莫名知道,那青衣道人应是已走了。
身后靠着的蛟躯微微晃动,宁和微微偏头,伸手从那鳞片上轻轻抚过,轻声笑道:“阿皎,我无事了。你呢?伤势如何了?”
只闻水波之声。
宁和便叹了口气?:“前辈说你伤了喉咙,还没好么?。”
她?苦笑道:“如今你我师生二人这一瞎一哑,可真是难兄难弟了。”
说罢,忽然?想起什么?,宁和忙低头打开乾坤囊,把那伤药瓶儿给拿了出来,口中道:“阿皎,来,你将这丹药吃了,定能?好上几分。”
她?拧开瓶塞,一手往前摸了摸,不多时,感觉一颗圆圆蛟首轻轻凑了过来,冰凉的鳞片蹭过指尖。
宁和略摸了摸确认位置,便把一瓶子的药丸全?倒进了蛟口里。
她?想阿皎生得这样大,多吃些才好。
一边将空药瓶收回,宁和一边温声说道:“阿皎,下回勿要如此了。我虽说为你之师,可也并非是要你任我驱使之意。我与金虚派有因果,又与熹追有约在?先,方才勉力一搏。而你却万不必如此。君子有所?为,然?更得顾惜自身。我与你亲近,我有难处,你略施援手已是全?了你我多年情谊,然?而若是舍身相救,却绝非我所?愿见。”
宁和说了许久,虽目不能?视,但仍微微抬眸,想知道阿皎可曾听进去了。
蛟动了动,浇了她?一脸水花。
宁和抹了抹脸,一时无奈:“好罢好罢,莫闹了,先养伤罢。”
这一养,就是一月过去。
宁和双眼仍是没好,但她?毕竟也是一名金丹修士。养得经脉内府好得差不离了,感知之能?也就回来了。寻常行走,也不至于像是真正的目盲之人那样磕磕绊绊。
一月伤愈,宁和便开始尝试着每日修行了。
修士所?修,是为观灵。
她?如今看?不见日月,但知道日月就在?那里,高悬头顶。她?如今看?不见水波山色,但当风拂面而过时,却能?从风里嗅到山和水的气?息。她?如今也看?不见池中的那株石桐和满树的火红鸾凤蝶,但遥望那处,却渐渐感觉到了越来越浓烈的火气?。
当双目不能?视物之时,宁和才真正发现,原来她?的感知、她?的心神?亦能?觉察万物。甚至也许比用眼去看?,来得更为清晰。
观灵,其实未必要用眼去观。
我观万物,万物亦观我。我感万物,万物亦有回应。
宁和的心中,一日比一日清明。不知何时,她?已不再浸在?水中,而呈五心向天?,双腿盘坐浮于水面。
就如一片落叶轻盈,池波不动。又如一尊磐石沉着,连呼吸也不见起伏。
白日时,红日在?天?,有无数碎金般的光点自顶空下灌,自她?天?灵处没入。夜月时,便换做月华如练,生生不绝。更有下方灵池中灵气?如雾,源源不断地在?她?身旁汇聚。
池波生雾,雾聚成茧,宁和的身影渐渐隐没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