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祁长松处事向来是大刀阔斧,要他细致入微体察人情,无异于逼他枕上绣花。
七埂◎
“这……”
祁长松处事向来是大刀阔斧, 要他细致入微体察人情,无异于逼他枕上绣花。
七公主等了片刻,见他全无头绪,遂问道:“裴先生为何要走, 你可知晓?”
见她问起此事, 祁长松叹了口气:“正是这原因, 叫我为难。”
七公子偏头等着他说下去。
“月臣当初留在北境,是因为与我爹爹有十年之约, 直至去年小暑,这十年之约便已经到了。”祁长松道,“但是小枫的性情你也知晓, 她对月臣甚是倚重, 自然舍不得他走,所以才一直拖到了现在。”
“终归是发生了什么吧?”七公主问道, “两人不和?”
祁楚枫为了裴月臣关闭马市一事,祁长松自然已经知晓,但要不要告诉七公主, 他尚在迟疑之中,往两侧望了望……
七公主会意,朝侍女道:“你们先去外间候着吧。”
侍女们鱼贯退下。
“月臣从前曾有过一桩婚约, 是他义兄的妹妹,后来虽然婚约取缔, 但他心里似久久不能放下。这位女子近来也到了北境, 月臣对她好像旧情未了, 这次就是他就是打算随这位女子的商队一起回中原。”祁长松皱眉道。
“结果被你拦下来了。”七公主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原来将军也会做棒打鸳鸯之人。”
“我没有, 真的没有……”祁长松无奈地看着她, “我对他也甚是敬重,此番将他留下,是以指点枪术为借口,不能算棒打鸳鸯吧。”
“说笑而已,将军莫要介怀。”想不到他当了真,着实是个憨直之人,七公主笑着摇摇头,又想了想,“按常理而言,裴先生与那女子多年未见,若是旧情复燃,必定难舍难分,怎么会让你硬留下来?”
祁长松也想了想:“可能……我和他也有情分在?”
七公主噗嗤一笑:“你和裴先生的情分比得上楚枫吗?他能离开楚枫,为何要为你留下?”
“也是啊。”祁长松苦着脸,长吁短叹。
七公主盯着他望,也不作声。
“嗯?”祁长松不解。
“将军,你又希望我帮你,又要防着我。”七公主轻叹道,“到头来,是你自己左右为难。”
祁长松想不到她竟看得这般通透,尴尬道:“公主,我不是……罢了,此事早晚你也会知晓,我也不用遮着盖着。”他便将祁楚枫为了救裴月臣关闭马市一事说了出来。
七公主听罢,沉吟良久:“……裴先生觉得是自己拖累了楚枫,这才要走?”
“他自己是这么说,但是……”祁长松皱眉道,“他定过婚约的那名女子现下是个寡妇,所以有些事儿他不好明着说,你说对不对?我觉得两种原因都有。”
七公主颦眉思量,总觉这事儿哪里不对。
“而且我特地打听过,他受伤时得到那女子的悉心照料。”祁长松补充道,“其实军师这些年一直单着,好不容易能再续前缘,我确实也不能拦着。”
七公主问道:“裴先生被你留在这里,楚枫可知晓?”
祁长松连连摇头:“我没敢让她知晓。”
“最想留住裴先生的人应该是她。”七公主不解,“她若知晓裴先生还在北境,也许会赶来挽留。”
祁长松叹道:“你不了解小枫的性子,这次月臣离开北境,她必定是挽留过,但是没留住。她死倔死倔的,事已至此,她就是自己把自己憋屈到死,也绝对不会再说一句留人的话,想让她赶来再低三下四地挽留,绝无可能。”
“楚枫这脾气,”七公主轻叹口气,“……只怕过刚易折。”
“若是让她知晓我留了月臣,保不齐连我都要骂。”祁长松烦恼得很,“所以我也是没了主意,才想请公主下旨留人。”
七公主秀眉深颦,一时也无法决定该如何行事:“请将军容我一些时候,让我好好想一想。”
听出她是愿意帮忙的意思,祁长松心中欢喜:“多谢公主,就是……最好快一点,我担心他再提,我就找不到借口留人。”
七公主含笑点头:“好。”
祁长松起身施礼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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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一个多月的雨水,让荒原的好些地方都成了泥沼。
深一脚浅一脚,阿克奇冒着雨与族人一起将羊群赶入圈内,举着马灯,清点羊群的数目。有个年轻族人骑着马匆匆赶过来,唤道:“少族长!”
阿克奇没理会他,一直到将羊群清点完毕,才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看向他。
“少族长!”年轻族人满脸喜气,“我回来了。”
“走,回去说话。”
阿克奇将马灯交给旁边的族人,拍拍年轻族人的肩膀,与他一块往旧毡房走去。
进了毡房,两人都把身上半湿的衣袍脱下来,又脱了靴子,在火堆旁烘烤。
“少族长,一路都很顺利!”火光映在年轻族人的眼中,闪闪发亮,“那条野道直通向棋山,咱们可以把货品顺着这条道运出去,神不知鬼不觉,价格能多卖好些呢。”
“没被人发现?”阿克奇问道。
年轻族人摇摇头:“这道荒太久了,压根没人走,有些地方根本没路可走,若不是跟踪东魉人的踪迹,我也找不到。”
“没被他们发现吧?”
“没有,他们留下来的马粪都是之前的。”年轻族人道,“幸好早点探路,我回程的时候,雨水一多,把马粪都冲跑了。”
阿克奇把衣袍翻了一面,接着烘烤,面色凝重地思量着。
“少族长,到了棋山就好办了,那里的镇子也有商贩在收皮货,我问过价,比马市可高不少呢。”年轻族人颇激动。
“我知道。”
阿克奇去过衡朝的京城,见识过真正的繁华,知道一件羊皮从荒原到京城,价格相差数倍。
“而且有了这条道,以后他们就再不能拿关闭马市来要挟咱们。”年轻族人强调道,“咱们再也不用怕货白白地烂在家里头,是不是?”
阿克奇依旧没作声,沉默着看着火光。
“少族长,下决心吧!你让我去勘探这条路,不就是为了让咱们不受要挟,还能卖个好价钱吗?”年轻族人热切地看着他。
外面的雨又下得更大了,噼里啪啦地打在毡房上。阿克奇微微侧头,似在听雨声,火光映在他脸上,摇曳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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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间山坳,树茂草深,一头鹿正低头吃尚带着露水的草叶,稍远处传来一阵淅淅索索的动静,不同于风吹过草叶尖的声响。鹿警觉地竖起耳朵,抬首,水汪汪的大眼睛向远处眺望……
祁长松悄无声息地向裴月臣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从左面包抄,而他自己打算从右面绕过去。
裴月臣颔首会意。
祁长松遂悄悄往右挪了一步,不巧踩在一根枯枝上,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野鹿受惊,立时跃起,往前跳窜。
说时迟,那时快,裴月臣挽弓搭箭,利箭穿林打叶而去,正正钉入野鹿脚下,拦住它逃窜的方向。
野鹿微一愣神,迅速转身向相反方向逃窜。
裴月臣眼疾手快,又射出一箭,追星赶月般从鹿耳擦过,堪堪钉在在它脚下。左右受阻,背面是峭壁,前面又是猎手,野鹿一时无路可逃,焦躁不安地来回踏着蹄子。
“月臣,我又不是小枫……”祁长松不满地抱怨着,脸上又分明带着笑,抬手挽弓。
裴月臣放下弓箭,提醒他道:“这鹿好像怀着胎呢。”
“啊?”
祁长松一愣,半抬弓箭,眯眼去看那头野鹿,确实看出腹部微微隆起。
“这……”他回头望向七公主,“殿下,咱们还吃不吃?”
不远处七公主一身猎装,骑在马背上,笑道:“但凭将军做主,我还不饿。”
祁长松哈哈一笑,遂收了弓箭:“那咱们就放它一马。”
三人遂拨转马头,出了山坳。野鹿愣了一会儿神,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危险消失,轻盈地跃入深林之中。
“可惜了,原本还想晚上拿鹿肉烤着吃。”祁长松朝七公主啧啧道,“新鲜鹿肉下酒,那滋味可了不得。”
七公主好奇问道:“方才将军为何说,裴月臣拿你当楚枫?”
祁长松转头看了裴月臣一眼,才道:“月臣箭法好,他陪小枫出去狩猎,自己不猎,但会把猎物逼到她跟前。”
七公主抿嘴一笑,也看向裴月臣:“裴先生对楚枫是真的好。”
想到楚枫,裴月臣心中苦涩,勉强笑了笑。
“……先生怎么舍得走呢。”
七公主似在问他,裴月臣却不知该如何作答,抬眼时,原来七公主已转开头,原来她不过是在自叹。
这趟春猎,因为带着七公主,所以没有进深山,能猎到的野兽也有限。祁长松之前还猎了两只野山鸡,让随侍兵士将野鸡开膛破肚,再用湿泥裹了,放到火堆里头烤。
附近正好有块勉强算得上平整的石板,祁长松命兵士用山泉水将石板洗刷干净,架在火堆之上灼烧。附近有不少野山菌,采来洗净,用随手匕首切成薄片,放在石板上烤,加一小块方才剥下来的野山鸡身上的油脂,不过一小会儿功夫,野山菌的鲜香味飘散开来,引得人食指大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