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你不是头疼么?别想太多!……起来,坐好!”
杨渐怕他纠缠这个问题,自怀中掏出几枚金针,挟在双手指缝之间,运劲往萧辰面门送去……瞬即,白盈玉忙闭上眼睛,连口也掩上,生怕自己叫出声来,
等了一会,并没有听见预料中萧辰的痛呼,她小心翼翼睁开双眼,看见萧辰额上发际插着金针,随着他呼吸而轻微的颤动着。
他好像好多了,她细瞅萧辰的脸色,见他眉宇间的痛苦之色稍缓,不复之前的烦躁焦怒,心口稍松,不知不觉间自己也长纾口气。
“我要睡觉,师父您莫要偷偷溜走。”他低低嘀咕了声,倒像孩子般在撒娇,说完便复躺了下去。
金针刺穴,稍缓疼痛,他已是疲惫之极,再无过多话语。
“嗯,睡吧,等醒了再与我说话。”替他整理好被衾,杨渐朝白盈玉笑着打了个手势,示意她一同出去。
两人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间,又替他把房门关好。
“他,真的不要紧了么?”
正是午后,大堂中也没什么人,寻了不起眼的一角坐下,白盈玉有些担心地回望楼上。
杨渐微笑道:“辰儿这是老毛病了,每年都得发个两、三次,不打紧的。……女娃娃,你是谁?”
“我……”白盈玉犹豫片刻,“我叫阿猫。”
“阿猫,真是个好名字。”杨渐想都不想就啧啧称赞,接下来又道,“你对辰儿很照顾,我该谢谢你。”
白盈玉唰地脸就红了,支支吾吾道:“没有,是萧大侠和李大侠对我一直很照顾。我……我其实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做不了。”
杨渐招手唤了店小二上茶,对她说的话似乎浑不在意:“辰儿我还不知道他么?一句话让你跳,两句话让你恼,三句话就能把你噎个大跟头。他要是想照顾谁,那谁可就真是倒了霉。”
因为拿不定主意该表示赞同,还是应该替萧辰说几句好话,白盈玉只能抿着嘴垂目微笑。
“怎么,你也被他唬傻了?”杨渐把她的不语当成呆滞。
“没有。”白盈玉忙抬头解释,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便问道,“前辈,您方才说这是萧大侠的老毛病了,他是怎么得的这病?”
杨渐长叹口气:“此事说来话长。”
正好店小二送了茶上来,杨渐便先倒了一杯,又给白盈玉也带上。毕竟是前辈,见他给自己倒茶,她忙起身用双手接过。
见状,杨渐连连摆手:“坐下坐下,我们山里粗人不讲究这些。”
白盈玉谢过他,捧杯坐下。
先咭了口茶润润嗓子,杨渐才道:“是辰儿七岁那年的事了,他不小心中了毒,废了一对招子……”
“招子?”白盈玉对于江湖上的话听得不甚明白。
“就是眼睛,眼睛被毒瞎了。”
“哦……”
杨渐接着往下讲:“眼睛瞎了之后就落下了这病,大概是想事情想得多了,脑袋就会疼。他每年总得发个两三次,这孩子性子又倔,疼起来就把自己闷声不响地关起来。”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作为收尾。
白盈玉还等着他说下去,半晌才发觉所谓的“说来话长”原来是如此之简洁,只得讪讪问道:“是何人这般狠毒,要害一个七岁的孩童?”
闻言,杨渐又叹口气,摇头道:“此事……”他顿了片刻,弄得白盈玉以为他又要说什么说来话长,才接着道,“只能说是天意弄人。”
天意弄人……她听不明白,但想杨渐不愿细说大概另有缘由,碍于礼貌而没有再追问下去。想到萧辰双目失明,比起常人已是极为不便,却还得忍受头疼之苦,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轻叹了口气。
“唉,这话要让他听见,准又得恼。辰儿这娃娃脾气不好,你多包涵着点。”杨渐又替萧辰说起好话来。
“他挺好……不会……”
白盈玉正在烦恼该点头还是该摇头的时候,便听见大堂门口有个人惊喜交加地唤了一声:
“师父!”
杨渐还未来得及抬头望去,李栩已经飞身扑了过来,自后亲热地搂住他脖颈。力度之大,让旁人都替他觉得憋气。
“好了好了,你这小猴子,快下来!”杨渐笑骂道,用手把李栩拉下来。
李栩松开手,绕到他跟前,没脸没皮地一头栽进他怀里,要不是身形太大,只怕还想在师父怀中打几个滚。
“师父您都不知道,我在开封可受了大罪,差点就死了,见不着您。”李栩哇哇地诉说着,“幸好后来没事,不然我可就死定了,连狗头铡我都瞧清楚什么模样……等这次回了家,我再也不出门了。”
这么大个人,平日里也是人模人样的,见了师父便跟小娃娃一般无异。想起之前,萧辰那样冷若冰霜的,在杨渐面前也难免露出孩子样来,白盈玉不由地心中好笑,忙低下头抿茶掩饰唇边笑纹。
杨渐轻轻拍打着李栩的背,安慰道:“没事就好了,每回出了事都说这话,你倒是说说,你在家里头能正经呆上几天?哪怕多呆个一年半载把功夫老老实实练练也是好的,这三脚猫的功夫不闯祸才怪。”
“师父!我这次是真的差点死了,您怎么也不心疼我……”李栩打不起滚来,便开始扭,扭得柜台上打盹的掌柜都看不下去,鄙夷地别开脸去。
“你再折腾下去,我这把老骨头就要被你拆散了。”杨渐告饶,“好了好了,知道你这次是真吃了苦头,快起来,让别人见了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