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座不小的院落,坐北朝南三间正屋,东西两厢各两间,白墙青瓦矗立在一片草木屋中,格外气派。
此间主人李父躺在床上,捂着嘴低咳几声,面色青白,透着病弱。
“你好了便好,好了便好。”李父一连说了两句,想起之前凶险,依然心有余悸。
“学生不孝,让先生担心了。”
金纶,不,已然是祁经纶了。祁经纶有板有眼地拱手行了一礼,他继承了原身的记忆,经过几日消化吸收,已然适应良好并乐在其中。
李父欣慰一笑,看向得意门生的目光十分温和,他这辈子最得意之事便是教出了祁经纶这个举人学生,自己一生止步于秀才功名,幸好祁经纶天资聪颖勤奋好学,年纪轻轻便是举人,前途不可限量。
他做不到的事,他的学生能做到,他死而无憾了。
有祁经纶在,女儿未来有依,自己再没什么可不放心的。
李父又咳了几声,帕子上多出一抹不详的血色。
祁经纶唬了一跳,他知道李父快死了,但是这个知道是从这具身子的记忆里知道,亲眼看见咳血打出娘胎头一遭,第一反应是原来电视剧里咳血不是瞎编的。
愣了足足有半分钟,祁经纶回过神来,凑近了几步:“先生你还好吧?”
李父习以为常地擦了擦唇上的血:“别告诉阿予。”
祁经纶愣了愣才应了一声,扎煞着手脚不知该做什么。
李父多看了他一眼,虚弱吩咐:“给我倒杯水。”
祁经纶忙转身从小方桌上倒了一杯温开水端过来,李父接过,饮了一口漱口,欲吐,却不见祁经纶端上痰盂,于是看向祁经纶。
祁经纶也望着李父,大眼瞪小眼。
恰在此时,轻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阿渔走进屋,拿出床下痰盂端至李父面前,拯救了吐也不是咽也不是的李父。
意识到自己好像失职的祁经纶殷切接过痰盂,冲阿渔讨好一笑。
原主的小青梅长得十分符合他的审美,干干净净的初恋脸,笑起来还有两个小梨涡,又甜又软,搁校园里妥妥的女神。想他金纶活了二十三岁,出了幼儿园后,再没牵过非血缘异性的手,一朝穿越,居然未婚妻都有了,还是个清纯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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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渔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人猥琐,不理他,只揣度着原身的性格,惊诧忧虑地看着李父:“爹,你又咳血了,什么时候开始的?”
“今天才有的。”在阿渔瞪视下,李父声音渐渐低下去,他这身子骨是不中用了,这么多药汁灌下去,没把病治好倒是把家底治薄了。
听得女儿要请郎中,李父忙道:“不必了,何苦费这个冤枉钱。”
“钱银的事,先生你不必担心,有我呢!”祁经纶豪气干云地拍了拍胸口,他现在可是举人老爷,还有抽奖系统在手,钱压根不是事。如是一想,难以言说的痛快,原来不差钱的感觉这么爽。
满心想表现男友力的祁经纶二话不说,出去请郎中了。
“这孩子!”嗔怪的语气,满足的眼神。学生恭顺,李父如何不欢喜,这孩子是个知恩图报重情重义的,他中秀才之后,本可以娶个家境更好的姑娘,却不改初衷,求娶女儿。知道他身子熬不住了,不顾要备考,急急定下婚期,只为了让他走的更安心也是安女儿的心。
李父握住阿渔的手:“有文思照顾你,爹就是立时闭了眼都安心了。” 祁经纶,字文思,还是考上秀才那一年,李父取的。
若是从前的祁经纶,李父是可以安心了,可现在这个,阿渔在心里冷笑一声,李若予的悲剧就是他一手造成的。
祁经纶家贫却敏而好学,幼时偷偷蹲在李父的私塾外听课。偶然之下李父发现他过耳三两遍能诵,较之坐在屋内的学生更加出色。李父不舍这样的好苗子被耽搁,破格免束脩收祁经纶入学。
从此,祁经纶便入李家私塾读书,没钱交束脩,他就掏几个鸟蛋野鸭蛋挖些野菜摘些野果送来,一有空就来李家抢活干。
一来二去,李若予便和祁经纶熟悉起来,情愫暗生,两情相悦。中了秀才之后,祁经纶立刻来李家提亲,李父欣然应允。
祁经纶十八岁上高中举人,成为本县百年来最年轻的举子,连县令都青眼有加。
祁经纶少年英才对李若予更是一往情深,如无意外,二人合该是一对神仙眷侣,一生美满。
然而命运弄人,中举之后,祁经宛如脱胎换骨一般,更加出类拔萃,却成了多情种。
因为李父的身体,中举后第二个月,李若予和祁经纶完婚。年后,李若予被诊出身孕,同月,祁经纶上京参加春闱,高中状元一举成名天下知。
闻得佳讯,缠绵病榻的李父含笑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