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战,多算胜,少算不胜。
韩绍做事之前,前因后果、得失计较,总会在心中屡次盘算。
事后还会整理总结。
对虞阳郑氏同样也是如此。
包括涿郡陈氏在内的旁人只以为他对虞阳郑氏那帮人下手,只是局势演变后的无奈举动。
可实际上这所谓的无奈,难道就不是在他通过那近一年的咄咄逼人所推动?
所以啊,其实早在很久之前,整个幽北世族高门的资料就已经被六扇门整理完毕,摆放在他书房的桌案上了。
这其中自然也少不了虞阳郑氏横行幽州的底气,那位深受宠爱的丞相姬妾、郑家嫡女。
而那郑氏女为丞相上官鼎所诞之女,单名正是一个芷字。
韩绍垂眼看着正在自己怀中剧烈喘息的娇美女子。
春潮余韵,有如醉酒的酡红爬满了那张白皙似雪的玉容,掩盖了初见时的冷漠与死寂。
仿佛一下子鲜活起来。
韩绍也不说话,只静静等着她慢慢平复自身。
好在神都贵女修行资粮从来不缺,一身修为放在同龄之中也算不弱。
再加上韩绍到底怜她初承雨露,只是浅尝辄止。
所以没过多久,其呼吸便渐渐顺畅起来。
或许韩绍的视线太过实质,上官芷似有所感,抬头回望。
那一瞬间的眼神交汇,让她一片空白的脑海中霎时浮现出无数难以想象的画面。
羞耻、难堪、懊恼、狼狈……
等等诸如此类的复杂情绪浮上心头。
刚刚恢复了白皙的肤色,再次有了几分涨红。
慌忙躲开韩绍的注视后,上官芷顺势扯过身边的绸被将自己拢于其中,而后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坐起身。
“你这样……容易弄脏床褥。”
韩绍这声提醒,上官芷初始未明其意。
等感受到那汩汩而流的润意,那张天生白皙如玉的面容,霎时涨得通红。
“妾……妾回头自会收拾。”
尽管她努力让声音维持原先的漠然,可微颤的声线,还是暴露了许多。
韩绍目光一瞬不瞬地打量着她。
片刻之后,忽然道。
“你恨不恨我?”
恨?
事后说这个,一切已成定局,还有什么意义?
背对韩绍的上官芷沉默了半晌,才用一如既往地冷漠声音回道。
“妾为君侯姬妾,侍奉君侯本就是妾身本分。”
“何以言恨?”
韩绍淡淡一笑。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虞阳郑氏被他所屠,几乎一个不留。
除此之外,据李赫传来的消息,那郑氏女、也就是这上官芷的生母,也因为替虞阳郑氏叫屈被上官鼎杖杀。
如此血海深仇,别说恨意了。
就算是给自己来上一刀,韩绍都丝毫不会意外。
此刻韩绍除了在心中咒骂上官鼎那老不死的狠辣,也在暗自琢磨那老东西这么做的用意。
物尽其用?
还是为了恶心自己?
韩绍稍加盘算,便觉得应该是两者都有。
毕竟当时自己拒绝那老不死招揽时,话虽然说得大义凛然,可拒绝就是拒绝了。
话说得再漂亮,也掩盖不了自己不愿归附的事实。
那老东西因此心中生怨,也是正常。
将这个已经毫无价值的庶女送给自己,不但免得自己心烦,恶心韩绍。
再者还能让太康帝与韩绍之间,生出嫌隙。
可谓一举数得。
赢麻了!
背对韩绍的上官芷,螓首低垂,如瀑的青丝披散,看不清神色。
可韩绍还是能感觉到她在听到自己这话后,身形微微颤动了一下。
“不恨。”
上官芷这话有些飘忽,更让韩绍有些意外。
“为何?”
上官芷那独具韵味的嗓音,不带任何情绪。
“因为妾……没有那个资格。”
屠她母族的是大雍彻侯,一尊刚刚成道便诛杀同境天人的当世天骄。
杖杀她生母的……是她生父!
权倾天下,逼得当朝帝君暂居南宫的大雍帝相,修为更是人间绝巅的九境太乙。
自己一个修为不过堪堪步入元神境的小小真人,又如何有资格去恨他们?
或许在那个生母被杖杀的下午残阳,自己就该随她一起去死的。
只可惜自小锦衣玉食惯了,终究是怕死的。
而既然怕死,父亲要自己当个玩物,那便当个玩物吧。
要是自己死在那个有着人屠之名的边地武夫手中,或许自己那个冷酷无情的父亲,会迫于面子给自己报仇呢?
这样一来,母族的仇岂不就因此得报?
而自己入得九幽黄泉,也算是对得起那从小与自己就不甚亲近的生母了。
上官芷此时的话语、仪态,破罐子破摔的意味实在太过明显。
韩绍本想再说些什么,最终是感到有些索然无味。
到了他这个地位,这世间的女子不说予取予得,也绝对不缺。
所以也懒得再在这里糜耗时间。
幽幽起身后,散落在地的衣衫,自行穿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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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最后的玉冠束起发丝,韩绍只道了一声。
“安心在府中住着,有什么需要,跟府中女侍说。”
“若要见我,也可由她们通传。”
韩绍说到这里,话音稍稍一顿。
“仅限这几日的工夫,过了这些天,我要远行一趟,归期不定。”
一个女子罢了,只要她不作妖,养在府中便是。
又能糜耗多少钱粮?
至于说要远行,韩绍也没说谎。
始毕已死,包括王帐军在内的乌丸精锐在这一战尽皆葬送。
这个时候不一鼓作气彻底拿下这片广袤的幽北草原,更待何时?
而且动作要快!
否则万一神都那些只顾争权夺势的狗东西脑子抽风,横插一杠子。
甚至以某些莫名其妙的理由,阻止自己的动作。
对于韩绍而言,无疑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所以在出了这间偏院寝卧后,韩绍便召来中行固与秘书郎周玄。
“廊居城那边手尾收拾得怎么样了?”
“可曾动身?”
中行固闻言,赶忙道。
“侯爷放心,大军休整几日,已经动身了。”
“最迟两日,必然到达!”
至于韩绍口中的手尾,其实没什么好说的。
这一战之后,廊居城已成废墟,收拾的意义不大。
只能等回头推到重建。
韩绍闻言,微微颔首。
“廊居城位置特殊,重建是必须的。”
“只是今年却是建不成了,明年再说吧。”
廊居、冠军互成犄角。
缺一,便是孤城。
对草原的扼制与掌控,也会大大降低。
所以韩绍也不可能让它真的荒废下去。
只是此时韩绍一来无心他顾,二来没有足够的钱粮支撑自己重新在这幽北之地新建一座雄城。
三来幽北苦寒,又值寒冬,显然不是开工动土的时候。
故而只能等到明年开春再说。
韩绍说到这里,随后便吩咐道。
“不过这重建的先期准备工作,却是可以先做一做。”
“这样吧,你从六扇门寻几个好手,护着几位墨家贤者去往那边看一看。”
“告诉他们,以后重建廊居,便以他们意见为主。”
墨家善守,建城自然也是行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