袍袖摆出,恐怖磅礴的真仙之威瞬间笼罩四周。
韩绍看着被禁锢在虚空中的中行固,眼神中有不解、有疑惑、有意外。
仿佛第一次认识这条老狗一般。
在韩绍的认知中,类似中行固这样的存在,是不可能真正对谁忠诚的。
为了复仇,当初他可以数典忘祖,投靠蛮族乌丸。
为了活命,他可以毫无尊严的屈膝在自己膝下,匍匐为奴。
所以韩绍虽然理解他的动机与作为,却从未真正信任过他,也从没将他当成自己人。
一直以来,韩绍其实都只是将中行固当成了一个特殊的合作者。
他替自己卖命。
而自己则承诺未来会给他一个复仇的机会。
简单明了、账目清晰,谁也不亏欠谁。
可此时看着中行固那决绝中带着几分狂热的眼神,韩绍微微蹙眉,隐约感觉事情似乎出现了某种意料之外的偏差。
这厮莫不是真的将自己代入到了忠犬的角色?
韩绍眼神古怪,下意识有些不相信。
可再是不相信,这厮那已然处处龟裂的本命神魂却做不得假。
如果不是刚刚他及时出手,或许这条老狗现在已经成了一条死狗了。
刚刚那一瞬间,韩绍甚至怀疑过这厮是不是在跟自己玩什么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戏码。
赌的就是自己会不会救他,然后彻底博取自己的信任。
只是韩绍稍稍思索一番,便自己否认了这个说法。
明明只是一个跪地求饶、说上几句软话,就能顺利揭过的事情。
像中行固这种惜命的人,是轻易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当作赌注的。
‘所以……这老狗是真是愿意为了自己的一句话,便决然赴死?’
向来以为自己能够洞彻人心的韩绍,忽然有些看不懂中行固这厮了。
更有些搞不懂他这近乎死士的狂热忠诚,又从何而来。
只是此时韩绍也懒得思考这些了。
诸事繁多,没必要将时日浪费在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上。
他只需要知道中行固这厮还有用,而且是有大用,这就够了。
所以现在这厮还不能死。
活着才能替自己办事。
死了一文不值。
韩绍心中冷哼一声,刚要有所动作,神色却是忽然一顿。
因为就在此时,已经在他神魂隐秘处沉寂了有段时日的天宫画卷竟然毫无征兆地颤动了一下。
韩绍无奈,只能将已然垂死的中行固暂时丢到一边。
随后一个闭目垂眼,便来到了本命神魂所在。
……
修行一道,一重境界便是一重天。
这既是在形容境界强弱高低的天差地别。
也是说修士修行每踏足一个新的境界,见到的‘天地’也大不相同。
下三境得窥人身小天地。
中三境则能窥得周身大天地。
就比如那似乎从未在现实中存在过的【天门】。
不开天门,无以见神。
神而不存,自然也就谈不上成就元神,练就金身、演化法相。
而在见过天地之后,修士自身也就成了‘天地’。
这就是上三境。
只是相较于八境天人那近乎真实存在的内天地,刚刚踏足上三境的第七境,初始只是一片虚无。
上无天、下无地,无清浊二气之分。
一切恍如混沌。
对此,韩绍刚开始也是一头雾水,就算有公孙郢这个过来人指引过几句,也只能算是半知半解。
直至经过这段时间以来的‘刻苦修行’,在一连斩杀了包括那尊蛮族伪七境的三尊真仙后,韩绍这才总算真正摸到了几分头绪。
比如走法相一路的七境修士,大抵上是以自身昔日修行的法相法域为蓝本,不断演化内天地。
从而达到化虚为实,合道为一的目的。
只是这一过程太过艰难、耗费时间也太过漫长。
而一尊七境真仙的寿数,总共也就不过八百载!
所以但凡能够破境成就天人的,无一不是天赋逆天之辈。
而与法相登仙的修士相比,看似靠着苦修已身、以一力破万法闻名天下的金身修士,反倒走的是一条捷径!
金身修士破境登仙之后,唯一要做的就是不断拓展这片虚无混沌的内天地。
然后等到这片内天地拓展到一定程度之后,寻到一方秘境,再将二者强行融合。
功成之后,便是八境天人!
不得不说,相较于只能凭借天赋和时间慢慢苦熬的法相修士,金身这路数简直就是作弊。
只是凡事有利就有弊。
金身一路,固然便捷,甚至可以称得上一声投机取巧。
可无奈,这天下间的秘境终究是有数的。
每多上一尊金身一路的八境天人,就意味着这天下间的秘境就少上一个。
久而久之,这本就稀缺的秘境便被瓜分得所剩无几。
而一旦这天下间的秘境彻底消失,这也意味着金身一道七境真仙之后的道途,便彻底断了。
这世上很多事情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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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似捷径,其实却是一条险道、绝路!
没有逆天的大气运,一旦踏上便是死路一条!
所以真要说起来,所谓法相、金身两条道途,其实真要说起来,并没有什么区别。
只是前者拼的是天赋、拼的是努力。
而后者则拼的是气运。
甚至就连二者通往八境天人的最终道途,其实也是殊途同归。
都是为了合道!
“炼虚合道,合道为真……”
“所以这七境真仙的‘真’字,并不是在阐述仙之真假,而是在求‘真’!”
随着眼前的世界骤然换了天地,韩绍看着眼前那片辽阔虚无天地,忍不住感慨一声。
有些日不曾‘来’到这里,这里似乎又起了几分变化。
不但这片虚无天地的范围,比之前猛地膨胀了许多。
其中某一个角落,还多了一片金色文字汇聚的‘汪洋’。
一念扫过,无需诵念心中便可知其言、解其意。
【《关雎》,后妃之德也,风之始也……】
【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
【情发于声,声成文谓之音……】
【大师教六诗:曰风,曰赋,曰比,曰兴,曰雅,曰颂,以六德为之本,以六律为之音……】
一篇微言大义的总序之后,开篇便是——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
稷下学宫,是儒家圣地,却不是唯一的儒家传承。
虞阳郑氏同样也是儒家一脉。
家学以儒家六经之一的【诗经】传世。
那郑氏老祖郑范便是以此经成道。
不过这一切现在都是他韩某人的了。
有时候就连韩绍也不得不感慨一声,自己这一身‘天赋’的霸道与不讲道理。
旁人苦修一世得来的东西,只要韩绍想,只要他实力足够,便能在一夕之间将其连皮带骨、尽数掠夺!
或许当初教授过前身一段时日的儒家夫子怎么也想象不到。
自己这位曾经被斥责为‘朽木不可雕也’的废材学生,会以这样的方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一举达到他想都不敢想的儒学境界。
韩绍摇头失笑了一瞬,便将注意力从那片金色文字汇聚的汪洋中转移开来。
毕竟与他本身拥有的‘天地’相比,那由【诗经】演化而来的人道一角,实在是太过渺小了一些。
是的!
韩绍本身拥有的这片‘天地’,也在演化。
只是相较于寻常法相修士只能凭借自身苦修的大道,一点一点地烙印法则,从而化虚为实。
韩绍这边则似乎过于‘智能’了一些。
它会自我演化!
一片混沌虚无之中,光秃秃的四座‘大门’,突兀地矗立四方,厘定边界。
中间云气升腾、翻滚,却别无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