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将之道,当先治心。
山岳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
公孙度坐镇幽州数十年,就算是有去年那场大败的污点在,也没人敢于质疑他的名将风姿。
可此时他那一贯古井无波的脸上,神色却是几度变幻。
震惊、难以置信,有如见了鬼一般。
当初战场初见,得知那小子从一名筑基凝血境的普通小卒,急速成长为一尊第五境的元神真人,期间只花了不到三月时间,就足以让公孙度惊诧莫名,甚至无法理解了。
后来那厮更是当着他的面,于定北城下连斩两尊蛮族大能,一举破入第六境,成为一尊名副其实的当世大能。
这样的修为增长速度,已经不能用所谓的天资来解释了。
如果不是彼此关系密切且亲眼所见,任谁听到这样的事情,怕也只会以为当成以讹传讹的谣言。
然后一笑了之。
公孙度当初也是努力消化了好一阵,才勉强接受了这样的现实。
可现在呢?
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未见,这厮竟然又要突破了?
七境登仙!
【登】仙,登天的【登】。
说的就是这天下的修士,要想破入第七境,难如登天!
哪能似这般说突破就突破?
公孙度近乎本能的有些不信。
可远处那气冲斗牛的磅礴气息,传来的方向分明就是冠军城!
再有李文静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充当验证。
就算公孙度再是难以置信,也只能默认下了这个现实。
那就是他那个年方弱冠的便宜未来女婿,真要破境登仙了!
只要一举功成,他就是大雍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七境武道真仙!
从此之后,在这副日渐混乱的天下棋局面前,算是勉强有了作为棋手的资格了。
意识到这一点,一贯看那小子不大顺眼的公孙度,心中竟诡异地生出了几分与有荣焉的激动之感。
只是在按捺住这份激动心情之后,公孙度忽然蹙起了眉头,面上也渐渐浮现出了几分担忧之色。
微微了沉默了一瞬,公孙度道。
“文静,可愿随我去一趟冠军城?”
七境登仙,映照天心。
这一过程不是一蹴而就的。
登仙之前,难免不会遭遇人劫。
万一有老不死忌贤妒才,在这过程中的不顾颜面地暗下杀手,到时候岂不悔之晚矣?
听到公孙度这话,李文静含笑看了他一眼,打趣道。
“怎么?担心你那好女婿了?”
公孙度闻言,那张向来不苟言笑的冷硬面容,闪过一抹微不可查的尴尬。
毕竟之前那小子在身边的时候,出于老丈人的傲慢,他对那小子从来都没有什么好脸色。
如今这般转变,多少让他感觉有些挂不住面子。
不过好在公孙度很快便意识到。
“不也是你女婿?”
听到公孙度这话,李文静有些古怪地瞥了他一眼。
因为就在公孙度开口的这一瞬间。
虚空中那一道常人看不到的磅礴气运,陡然从公孙度的头顶分出一道落在他身上。
而与此同时,刚刚离去的姜婉身上,原本一直弱于公孙辛夷的某种气息,也在瞬间暴涨数分。
隐隐有了与公孙辛夷分庭抗礼的趋势。
李文静目光玩味地来来回回看了几眼,而后终于再次看向公孙度。
心道,‘这就是命数么?’
而眼看李文静看向自己的眼神笑意盎然,公孙度有些不明所以。
只觉得这老货此刻活像是一只偷了鸡的老狐狸。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李文静闻言,眯着细眼,摇头笑道。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说的对。”
这岳父,他公孙度当得。
我李文静,如何当不得?
至于公孙度这老货日后得知某些真相后,会不会气得跳脚。
他李某人却是管不了这么多了。
毕竟这【名分】是他自己开口让出来的,自己可没有逼他。
李文静心中失笑。
见公孙度目光不时望向冠军城的方向,露出担忧的神色,心情大好的他,顿时安慰道。
“放心吧,那小子出不了事。”
应劫之人,天道庇护。
区区七境登仙,于常人而言,自然是难如登天。
可对于那小子来说,只是等闲尔。
更何况就算没有天道庇护,某些老不死也是不会允许他出事。
当初的大雍太祖如此。
今日的那小子,也是如此。
成势之前,百无禁忌!
想到这里,李文静眼神中忽然闪过一抹复杂之色。
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这样的纵容与默许,对那小子究竟是幸事,还是不幸。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所有来自命运的馈赠,实则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码。
世人眼中超越凡俗的第七境,又如何?
想当棋手?
呵呵,当初的大雍太祖九境绝巅,依旧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
而眼看李文静没有丝毫前往冠军城为那小子护法的模样,公孙度目光狐疑地瞥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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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听他刚刚那话说得笃定无比,公孙度心中还是稍稍安定下来。
虽然他从来没真正看透过李文静,更不知道他屈尊给自己充当长史这么多年,其真正目的是什么。
但两人相交多年,公孙度对他还是信任的。
既然他说了那小子无事,那定然便是无事。
毕竟这老货可是跟江南赵氏那位老祖同辈的存在。
皆师从无崖山那位至人门下。
……
七境登仙,神魂映照天心。
至此之后,天道留名。
其动静自然是极大。
天道显现、响应的那一刻,公孙度、李文静两人感应到了。
其他七境之上的上三境,当然也感应到了。
一时间,无数道或明或暗的目光,霎时间全都望向了幽北冠军城的方向。
多少年了?
算下来似乎已经有数十年没有人破入第七境了吧?
至少在当今的太康一朝,无人破境!
这也成了某些存在用来攻讦太康帝失德,以致于武道不昌的有利佐证。
这一刻,诸如惊疑、震惊、好奇之类的种种情绪,于这些存在的心中生出。
而后便是一道道恐怖浩瀚的神念,向着幽州的方向延伸窥探而去。
如此毫无顾忌的举动,自然让那位坐镇辽东公孙族地的老祖,心中一怒。
可无奈‘法不责众’,如此多的神念倾泻覆盖而来,饶是那位早年声名赫赫的公孙氏老祖,也只能黯然退避。
没办法,兵家早已日薄西山。
些许残阳余晖,能够维持如今的局面,已经是勉强。
如何还能震慑四方?
而就在公孙氏老祖心中愤懑的时候,面色倏地一变。
几乎是一瞬间,他那道落在冠军城上空的神念被斩了!
不过很快他的面色便缓和了下来。
因为刚刚那一瞬,不止是他,所有落在冠军城上空的神念都被斩了!
一时间,那看似普通平凡的冠军城,几乎成了一方禁地。
无人能窥见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这一番突如其来的变故,不禁让某些人想要有所动作的心思,骤然熄灭。
他们虽然不知道刚刚直接无情斩灭所有神念的恐怖存在,到底是哪位老不死。
但毫无疑问,对方这般举动无疑是在告诉他们。
那位即将踏临上三境的新人,他们不能动。
至少在他破境的这一刻,不能动。
意识到这一点,有人失望、有人不解、有人惊喜,而心中讶异的自然也不少。
其中失望的,自然少不了那位已经做好了南下准备的疯狗始毕。
他也没想到。
自去年战场最后一别,当初那个站在公孙度身边的小家伙,如今竟然真的走到了这一步!
如果早知道这样,当初就算付出再大的代价,他也要将之提前扼杀!
只可惜现在就算后悔也晚了。
一时大意,虽然谈不上养虎为患,但终究凭添了几分麻烦。
令人愤恨!
而另一边,坐镇草原圣山,某个又怂又苟的老不死,却是惊喜不已。
他赌对了!
那小子果然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