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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东盐场的防务,选择与沈漾站到一起,反对水师编到右龙武军旗下。
他一度甚至以盐兵早期的几场战绩向寿王杨致堂炫耀,显示盐兵战斗力不弱,以图进一步在朝中谋求加强盐兵的支持。
虽然担任护场盐兵主要将领的朗州系护盐校尉,没有忘乎所以的主动出击,但在双方都没有犯低级错误的时候,拼的还是硬实力。
梁军水师经过前期三四个月的摸索,积累了一些经验,八月中下旬,趁着风雨季过去,再对淮口以南的盐场进行袭扰,不仅规模更大,组织作战也更加无懈可击。
这时候护场盐兵训练、兵甲以及战船皆不足的劣势就充分暴露出来。
三天前,淮口附近最大的一座草料场遇袭,囤积来煮盐的上千垛柴草被放火纵毁,两百多盐兵被歼灭外,附近数十家盐民滋息繁衍的盐寨也被摧毁,数千盐民被胁裹出海,撤往海州。
加上之前的战果,不到二十天的时间,淮东盐场近四分之一的区域陷入一片哀嚎。
这时候张潮意识到问题严重了。
每年风暴季过去,大海也变得日渐风平浪静,雨水降少,大片野草枯黄,正应该是一年收割草料、取卤煮盐的好时节,要是淮口一带的防御状况不改善,即便梁军水师不扩大袭扰规模,接下来一年的盐事也会大受影响。
然而问题还不仅在此,这意味着寿王杨致堂四月初上书请求右龙武军麾下新编水军以防梁军水军袭扰江淮沿海的判断是正确的,也意味着梁军后续极有可能会扩大对江淮沿海甚至长江口以南的江东沿海州县的袭扰。
只是朝中王公大臣也更多意识到沿海防务的重要性,但问题的焦点,还在于是直接重建左五牙军水师,还是在右龙武军旗下新编一部水师,更多的去承接润州以东沿江、沿海的防务。
在这个问题上不能取得一致意见,最终还是扯不完的皮。
沈漾此时要亲自去见杨致堂,张潜猜测很可能是为重建水师之事,也能理解。
虽然沈漾与杨致堂在政事堂能不时碰见,但两人相见时,其他诸参政大臣也是济济一堂,涉及太多的利害纠缠,两人之间有很多事情说不清楚,也说不透彻。
即便要妥协,要进行利益交换,即便沈漾要作出一定程度的让步,这时候也只能找寿王杨致堂私下谈,只是不知道这落入有心人的眼里,又会传出怎样的风波来。
张潜不理解的是,沈漾似乎有将他与秦问带上的意思,又或者说在去寿王府之前,另有别的事情找他们商议?
沈漾点点头,表示他这时候想去寿王府造访,确实是为
重建水师之事,但他并没有再多说什么,邀请张潜、秦问先随他进府。
喝了一会儿茶,过去先跟寿王府接洽的仆人还没有回来,张潜、秦问却看到薛若谷通传走进来。
薛若谷此时还是担任着溧水县令一职,虽说溧水县距离京中不远,快马一天便能往返,但张潜、秦问事前还真不知道薛若谷此时在京中。
薛若谷资历要比张潜、秦问更老,在被韩谦逐出叙州之前,就任州长史,只因他在岳阳、在朝中担任侍御史等职时,得罪不少世家宗阀中人,才被贬往溧水。
张潜、秦问站起来给薛若谷施礼,薛若谷还过礼,又问沈漾:“若谷回京中这两天,听到已有不少风声说黔阳侯与王文谦之女的婚事,相爷早已经跟寿王挑明赤山会之事吧?”
“暂时还没有,要是寿王今日在府里,我打算过一会儿去见他。”沈漾说道。
“相爷怎么可以迟疑不决,拖延这么久?”薛若谷语气里都禁不住有些埋怨起来。
秦问、张潜心里有些吃惊,虽然他们早知道薛若谷介直起来,不会给谁面子,但也没有想到薛若谷对沈漾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当然,他们一时也猜测不到赤山会之事背后还隐藏有怎样的秘密,是需要沈漾及早跟寿王杨致堂挑明的。
从韩谦守棠邑之后,与淮东往来更加密切,这在朝中诸将臣眼里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毕竟棠邑与淮东之扬州,要共同面对进驻滁州的敌军,朝中将臣同时也看到淮东与棠邑的合作是警慎而防范的。
八月间,韩谦使人到扬州以出售田宅的手段,招揽近两万流民以实棠邑,淮东那边未加限制,这件事就有些特殊了。
虽说淮东春夏以来,变得日益窘困,急需大量的钱粮以补军资之不足,韩谦在扬州出售田宅,前后所得二三十万缗钱粮都支借给淮东,以解淮东的燃眉之急,这可以视为淮东不得已向韩谦、向棠邑做出妥协的原因,但问题在于,淮东都还没有公开、正式的向朝廷求援啊。
这时候京中又有一些关于韩谦与王文谦之女的婚约传言散播开来,说阮延当初在繁昌重提婚约,韩谦以居丧不议婚娶不告而别,离开繁昌、返回叙州守孝,但并不能算拒绝婚事。
明眼人这时候也意识到这些传言是有心人故意在背后散播,再跟棠邑、淮东这段时间合作日益密切等事结合起来,很自然能想到这些传言极有可能是为韩谦正式迎娶王文谦之女的婚事做铺垫。
而韩谦正式迎娶王文谦之女后,也意味着棠邑与淮东的关系将进入新的阶段。
秦问、张潜位居要职,自然也能看到这些微妙之处。
虽说守疆将帅结党营私历来是大忌,但在当前的情况之下,秦问、张潜也不觉得这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一定要说,前朝神陵司旧属、长春宫使吕轻侠与太后形影不离,暗掌辅政之权,岂不是更要严重得多?
当然,薛若谷的出言不逊,令他们感到震惊,同时也令他们意识到隐藏在水面下的问题,可能比他们之前想象的更严重。
沈漾也没有责怪薛若谷出言不逊,微微一叹,说道:“对梁军水师袭扰沿海之事,我还是疏忽了,没有真正重视起来,认为寿王即便受蛊惑,也不会成为大害,有些事情才拖延至今都没有跟寿王挑明……”
张潜这时候耐不住性子,直接问道:“却不知有什么事情是寿王爷蒙在鼓里的?”
“……”薛若谷看了沈漾一眼,见他没有阻止之意,便说道,“我去年得任溧水时,也想得简单,当时心里想着,即使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但尚文盛刺杀案真要有什么隐情也理应揭开,也理应还世人一个真相。到溧水后,我也找到一些证据能确定卫甄及刑部侦办刺杀案时有诸多隐瞒,有意报复金陵逆乱之时韩谦对京畿宗阀的打压。不过,在我派人到广德府搜查进一步的证据时,无意发现早在去年六七月份,就有相当一部分的左广德军旧部往太湖沿滨的渔寨聚集,我想那时候韩谦就应该已经在金陵了……”
“怎么可能?”张潜惊问道,“即便陈景舟早就暗中与韩谦勾结,但当时府县那么多的官吏,怎么可能没有察觉到这点?”
陈景舟后期是到广德府安稳形势去的,并没有,也没有权力解除大批世家宗阀子弟在广德府占据的官职。
陈景舟有可能替韩谦隐瞒一些事,但真要出现左广德军旧部大规模聚集的迹象,世家宗阀子弟出身的广德府官吏眼睛又没有瞎,告密信函还不得像雪片似的送入京中?
“前期所聚集的左广德军旧部,皆是田宅被夺之人,故而这些人的离散聚合,属地官吏有所疏忽了。”薛若谷说道。
“……”
张潜倒吸一口凉气。
尚文盛刺杀案致京畿宗阀众情汹涌,以致广德府一段时间内大兴狱讼,在世家宗阀出身的诸多官吏怂恿之下,有大批左广德军旧部在战后分得的田宅被侵夺。
本来就有驱逐之心,故而这些人离开属地,地方官吏自然也就不闻不问,才造成大规模人员聚集却被地方疏忽的大漏洞。
而早在去年六七月份,韩谦就潜来金陵暗中聚集左广德军旧部,又意欲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