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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蛋涂黑。
她身形原本就比绝大多数的大越男子要高、要挺拔,此时又全身包覆坚甲,腰挎长刃、手持重锋战矛,形貌与男将并无多大的区别。
萧燕菡有着碾压绝大部分男将的气力,而这一年来契丹并非龟缩于西山毫无作为,萧燕菡与诸将率部翻山走岭,打击西山以及阴山南麓那些意志动摇、有可能威胁到他们在西山生存的势力也绝不手软——萧燕菡的武技才算是在数次生死作战中得到淬练,已非吴下阿蒙。
萧燕菡看着眼前滔滔东流的浑浊河水,心思却飞过重重崇山峻岭,也不清楚陈子箫快马驰行,赶回西山后族人最终会做出怎样的决定。
景王率守陵军渡河北上,袭扰北撤虏兵,并策应被围的太原城,可以说是徐怀为挽留大燕残族所能做出的最大努力。
萧燕菡心里很清楚,倘若景王此番冒险成功,不要说成功立嫡了,哪怕是正式获得统兵权、得以坐镇一方,就将有能力推动南朝接纳大燕残族的依附。
她的族人就不需要再夹在西山进退失踞、寝食难安了。
大燕残族无论退入顾氏所守的府州,还是进一步在府州渡过黄河,进入地形更有利于防守的麟州、延州等地,都是不错的选择。
甚至直接在府州伐木造舟南下,参与汾水下游城池的防御,也无不可。
然而信任的沙丘,并非一朝一夕便能促成。
在南朝两次北侵战事之后,她的族人还会相信南朝所释放出来的善意吗?
再者,景王赵湍真有能力说服越廷以及涉及的地势势力接纳大燕残族进入吗?
而景王哪怕得以坐镇一方,也不代表能最终争嫡成功,更不代表南朝能抵挡住赤扈骑兵的侵袭,大燕残族南附,真是正确的选择吗?
萧燕菡她自己对此都深深怀疑,然而看向徐怀与景王赵湍并立、厚重如山的背影,心里暗忖,即便族人最终决定西撤,她也要率一部分人马留下来,看这个男人有没有创造奇迹。
景王赵湍原本想着将长女缨云送往蔡州或直接隐姓埋名先暂居楚山,但逃出汴梁后,经历劫难的缨云却不知道离开父王身边,独自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会有什么着落。
看到那么多人激烈反对,缨云也知道渡河北上将是九死一生之旅,但越是如此,她越坚决的要求跟随渡河北上。
倘若注定灭亡不可避免,她宁可死在父王跟前,而不是独在异乡,完全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
渡船靠上渡口,绵延下了半天的雨终于收住了。
天还阴着,徐怀转身看河水多少有些汹涌之势,应是上游这几天的雨水更为充沛,经山川汇集进入黄河使水流越发湍急。
虞坂道虽然横穿中条山与历山之间的山峪、峡谷,但这条要道连接陕州茅津渡、中条山北麓的蒲州盐池,每年有数以十万石计的食盐,从蒲州晒制后,经虞坂道、茅津渡,通往河淮等地。
虞坂道历代都有修缮,为便蒲州之盐南下,蒲州与陕州平陆之间的道路都铺上青条石,与寻常意义的山道野陉完全不是一回事,比寻常官道、驰道还要便于车马驰行。
徐怀他们登岸后,待要赶上正往平陆城方向行军的中营军队伍,这时候看到一艘轻舟没有照着正常的渡河次序、队列,从南岸渡口快速往北岸这边划来。
这种轻舟快船常为报信便利,不会受渡河队次约束。
他们既然已经渡过河来,即便汴梁有圣旨传来,他们也不可能回头了,徐怀陪同景王赵湍、钱尚端犹有闲暇的站在渡口看着轻舟驶来,很快看清楚是守陵使乔继恩站在船头挥头,也不知道他带来什么消息。
“殿下,老臣想明白了——山河破碎,有臣深受皇恩,怎么敢置身事外,坐看殿下渡河行险?老臣在巩县是老糊涂了,就满心想着不能让殿下轻涉险地,却忘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道理。请殿下允许老臣伺候鞍马!”乔继恩跳也似的上了码头,不顾石板上积有雨水,“扑通”一声便跪在景王赵湍面前,恳求同行。
“这些家伙总算想明白过来,与其贪生怕死留在巩县也难逃朝堂责罚,还不如赌一把从龙之功!”萧燕菡站在徐怀身边,看乔继恩以及随后上岸来的陈由贵、顾大钧等人如此惺惺作态,撇嘴说道。
徐怀微微一笑,乔继恩、陈由贵、顾大钧等人起初强烈反对渡河北上,争执之下他们决定留在巩县,没想到他们还是想明白过来了:他们最好的选择就是跟着渡河搏一把,而非孤苦零丁的被扔在巩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