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快熬不下去了，神经衰弱到无法有效睡眠。

体质变差，感冒痊愈后再复发。

且明天即将初审，蒋伶伶仍不愿意来北美出庭作证，亦联系不上。

若非蒋小东一直在这边，若非他态度良好愿意出很大一部分钱，她早准备让蒋伶伶成为一只过街老鼠。至少在国内，永无宁日。

又一个夜晚来临，又一个不眠夜。

陈悦最近都容易陷入到过去中，记起来许多寻常很少记起来的事情。

她这半生其实很多能记起来的骄傲，不是有个好的家庭，好的出身。反而是那些最普普通通的琐事，小事。

儿子九个多月会晃晃悠悠走路，两岁多口齿清晰，买的许多童话书，诗词集。替他读几遍，他不知不觉自己就会读了……

他考第一次双百，拿第一块幼儿园奖励的勋章，随处被人瞩目，被夸赞……

她年轻时候挺漂亮，仍还是有很多亲戚朋友，同事邻居在见到她儿子以后由衷的说，她儿子更好看，比她跟刘青海都要好看……

小时候学习，跟他妹妹比起来。他更好学，更耐心，踏实。

她从来都不用去花费太多的心思去教他，管他。他又总是给她最大的惊喜，惊讶。对女儿，她会动手，训斥，教给她道理，是非。对儿子，她不知该教他什么，他是她的一面镜子，经常会让她主动去审视自己。

女儿说她偏心，她没偏心过。

她就是看着从她离开那个家之后，一天比一天陌生寡言的儿子，无从接受那种反差。

他本该是命运对她的馈赠，她事实上把他当成了包袱。

砰砰砰的敲门声响。

门外是刘青海的声音，问她要不要吃晚饭。

陈悦不愿意理会他，可他也已经在美国呆了许久，在她面前唯唯诺诺，满身全是为人父而无能为力的挫败。

她克制回了句不饿，接着被一条新的微信消息吸引。

洛伊丝发来的消息，邀请她现在见面。

这距离上次两人聊天不欢而散已整整过去了十天。

是对方终于熬不住了么？

陈悦抑着有些晃动的右手，稳稳的，慢慢的打字回应：“地点。”

“老地方，我的办公室！”

陈悦顿时起身，开门往外走。

门外的刘青海忙跟上了她：“这么晚去哪？”

“去见洛伊丝，她可能同意了我提出的解决方案。”

刘青海激动之余，不免滋生顾虑。先取了车，等陈悦上来，才忍不住问：“就算是对方同意只要十五亿美元，你能拿出来吗？我这边正在做蒋小东的思想工作，他也是为人父母，担心伶伶是很正常的。能不能再等一等，一旦伶伶愿意出庭，把对方那些龌龊事迹公开。关于X侵的指控，自然会存在不确定性……这种时候，咱们俩反而都不能病急乱投医，再说你能保证出钱后，他们真会放过晨阳吗？”

陈悦冷笑，视线转向窗外：“你还没看出来，蒋小东根本就不愿意让他女儿再来这边。她直接参与到了赌拳中，间接是洛伊丝阵营的人。她要敢来，先坐牢的估计是她。我现在为了救晨阳，没有别的办法。因为即便跟他们父女彻底撕破脸，也只能利用舆论跟其它方式，让蒋伶伶身败名裂，让蒋小东没脸见人……与其如此，不如给留最后一分余地，这样他们反而会尽力凑钱……”

“你都说为人父母，蒋伶伶在咱们这是罪人。但在蒋小东眼里，何尝不是他的命。再说，你相信连他都联系不上伶伶么？”

刘青海喉结动了动：“你认为蒋小东愿意出多少钱。”

“这不是他愿意出多少的事，是我想让他出多少！”

“我，我现在手里存了点钱，尽力会再找人去借……”

陈悦口气缓了些：“自己留着吧，用不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