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转身走向贝蒂,给她递了个眼色。
贝蒂起身跟上。
两人一直走出医院大楼,找了个很偏僻黑魆魆的角落,才停下步伐。
“给,怎么使用里面写得很清楚,记住,不能超过两颗,否则会出人命……”千语将一个小小的塑封袋交给她,低声叮嘱。
贝蒂接过,攥在掌心,“知道了,我对他的命不感兴趣。”
“……”这话叫千语没法接,黑暗中给她丢了个白眼,不过她肯定没看到。
“贝蒂,你真想好了?跟你母亲回去?”
“我没有其它选择……”面对唯一能说心里话的朋友,贝蒂在黑暗中流下了眼泪,“你没看到今天……他的处境,有多难……我妈妈,那些记者,公司的人,他家的人……全都给他压力,他一下子就成了……就是,所有人都把箭头对准他……”
贝蒂艰难凌乱地组织着语言,无法贴切地表示,忍不住用手比划了下,“他……他站在那里,好像浑身都插满了箭……还有他爸爸……突然昏倒,好吓人,我看到他吓坏了,还有些自责……可是,他有什么错呢?若非要找出错的人,那个人只能是我……”
所以,只有她做出决定,才能结束这一切错误。
千千听她这么说,心疼不已,上前将她紧紧抱住,“不……这不是你的错,喜欢一个人不是错,想跟他在一起也不是错……你们谁都没错……”
贝蒂强撑了好久,被她这么一抱,突然情绪就宣泄开来,双手抬起紧紧地反抱回去。
“我从来没有这样喜欢过一个人……我也不知道喜欢他什么,就是喜欢,连我们吵架时,连他惹我生气时……都喜欢……为什么要逼我嫁给我不喜欢的人……她是我的妈妈,可她都不尊重我的想法,不想让我幸福……”
贝蒂泣不成声,趴在千语肩头断断续续地哭诉。
千语听着这些话,心里感慨万千,却不知说什么安慰才好。
这种撕心裂肺的痛,她也曾体会过,所以此时她能感同身受。
既然已经是不能改变的事实,那徒劳的安慰也无用了,她只能轻拍着贝蒂的后背,让她痛痛快快哭一场。
良久,贝蒂终于平复了些。
兜里的手机也突然响起。
她拿出看了眼,宫北泽。
千语看到了,低声说:“出来这么久,他肯定担心了,你快回去吧。也不知你走之前,我们还能不能再见面,以后等我有机会再去欧洲,就去找你玩儿。”
“嗯,你是我最好的外国朋友,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有需要都可以找我,我能帮的一定帮!”贝蒂很快振作,抹干了眼泪,沙哑的语调说着柔软却坚定的话。
千语突然莫名伤感,忍不住又抱了她一下,“好了,回去吧,祝你心愿达成。”
这话中深意,只有她们得知。
千语帮她的这个忙,连自己丈夫都未告知。
闺蜜费雪门路多,想弄到这玩意儿不难。
两人告别,贝蒂无精打采地回到抢救室外。
刚出现在走廊,宫北泽便快速上前来,握住她的胳膊上下打量,眸底溢满担忧:“你俩聊什么?出去半个多小时,我还以为……”
还以为,她就这么不告而别了。
贝蒂眼睫毛还湿润着,眸底细细看去,也还带着红血丝,那双宝蓝色的漂亮眸子被泪水冲刷过,此时更显明亮。
宫北泽瞧了眼,知道她哭过,眼瞳不由得暗沉了几分。
事到如今,无论他们怎么做,都会有受伤害的一方。
看着她伤心痛苦哭泣,他无能为力,这种挫败感比他被众人围攻辱骂还要难受。
贝蒂见他这么紧张自己,心头安慰了不少。
起码,她这一腔热血般的付出,也没有白费。
“千千怕我太伤心,安慰了很久,其实我没什么,主要是觉得……给你带来了很多麻烦,现在还害得叔叔生病……”想着自己要干“坏事”,贝蒂突然没有勇气直视他的眼眸,所以说着说着低下了头。
而宫北泽以为她是内疚自责才低头,心头一痛,忍不住将她虚虚抱在怀里,摸了摸她的后脑勺:“别想这些,不是你的错……那些人,本就一直盼着我不好过,现在不过是抓到了机会。”
贝蒂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被他揽在怀里一安慰,鼻头顿时又酸涩起来。
好在,沉寂的走廊突然传来开门声。
宫北泽回头一看,是医生出来了,转身快步过去。
一旁座椅上,方婷看到医生终于出来,也是弹跳而起,“医生,医生……我老伴儿怎么样?”
“医生,我父亲怎么样?”
主治医生是一位上了年纪的权威专家,几个小时的手术下来,医生满脸疲惫。
抬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他才点点头缓缓地说:“放心,手术成功,暂时稳住情况……但还没脱离危险期,需要在ICU观察,看看能不能挺过这一关。”
方婷跟宫北泽都松了一口气。
而宫家其它人,从走廊较远地方走过来,听到这话却并没有多少高兴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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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即便是一母同胞,即便血脉相连,在巨大财富和利益面前,依然会冷血地见不得对方好。
这就是人性之恶。
“谢谢医生,谢谢。”虽然父亲并未脱离危险期,但起码现在人保住了,宫北泽对医生连连道谢感激。
一听宫震云没有归西,安静了许久的宫廷云等人,又蠢蠢欲动了。
“北泽,你这些日子,得专心照顾你爸,公司那边……你就更加顾不上了,还不如直接卸了总裁的担子,省得两头操心。”
宫欣芸说:“这哪里是两头操心,这分明是三头。”
方婷向来脾气温婉,不与人动气。
可今天,这些亲戚实在是欺人太甚,她忍无可忍回头就怼:“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一心想着公司!震云掌管公司这些年,给你们的待遇不好吗?再说了,当年老爷子考验你们几兄弟时,是一视同仁的,你们自己无能把握不住机会,没能争取到继承权,怪得了谁?震云知道你们心眼小,爱计较,这些年都不跟你们一般见识,你们捞够了好处,现在想卸磨杀驴,也不怕遭天打雷劈!”
宫北泽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母亲这般强硬霸气地对人,不止铿锵有力,还有理有据,着实让他震惊了把。
而先前还在嚷嚷着的那些人,被方婷突然一番强有力的输入震住,一时间,竟也哑口无言。
宫北泽在心里冷笑了下,看向大伯:“时间晚了,你们都先回去休息吧,想要继承公司,起码也得身体扛得住才行,都这个岁数了,熬夜伤身。”
这话又暗戳戳地把他们嘲讽了顿,意思是老了不中用,就别逞强了。
宫廷云气得不轻,横着脸狠狠瞪了侄子一下,甩袖离去。
剩下的小姑、小叔还有些堂表兄之类的,也全都动作一致地瞪眼,甩袖离去。
宫北泽稍稍松了一口气,回头看向母亲,竟有了开玩笑的心思:“妈,您真是深藏不露。”
方婷冷哼了声,不客气地道:“不然你爸能一辈子宠着我?”
她本就是大家闺秀,有脑子有手段的那一类,只是这些年有丈夫依靠着,收敛了锋芒而已。
时间的确不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