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爷子这边心生疑惑，却也没第一时间说出口，只是默默感受着自己身体的变化，发觉确实有明显的好转。这让他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不由地动摇了起来。

可是即便心中有了怀疑，顾老爷子也只是淡淡地多看了宁大师两眼，没有主动开口问。凭他那老谋深算的性子是不可能把主动权交到宁源手里的，如果他真的有什么手段可以缓解像他这样的人暗伤旧疾的话，那顾老爷子指定不可能就这么放他离开。

算计自己救命恩人这件事听起来很无耻，但是为了那些像自己一样晚年忍受着病痛折磨的老友们能够活得更轻松一些，顾老爷子并不介意自己去当这么个无耻之徒…可现在的问题是，自己身体的好转到底和这小子有没有关系？以及自己的身体是不是真的好转了？

感觉可能是会骗人的，但是科学仪器骗人的概率就小很多了。不管现在多少猜测，一会让医生给自己做个检查，一切不就清楚了吗？

似乎是病痛消散精神焕发，又或是宁大师的秘密对许多人而言意义非凡，顾老爷子看向宁源的眼神都不自觉地多出了几分欣赏——这小子就算真是个会妖术的妖孽，只要有他这层关系在，就没人能动得了他。

这么一来原本两个孙女之间的感情争端就变得意义重大了起来…老姜怕是还不知道这小子的能耐，倘若他知道了一定火急火燎的就把他带过来给我治病了…

先下手为强？

这小子…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手里掌握了多么惊人的一笔筹码？都到这份上了还不找我提条件？他在等什么呢？

顾老爷子在等宁源先开口，而宁大师这边又何尝不是在等顾老爷子先开口？毫无疑问他手头上的基因芯片药物是一笔可观的筹码，但他拿出来的目的可不仅仅是为了上交给国家来换取一个重婚罪免死金牌的。

SSR级别卡兑换的医药科技树，那能是普普通通一个重婚罪免死金牌能糊弄的么？有点梦想好不好！

换，当然是能换的，可是且不提换了有没有用，光是他自己那一关他就过不去——如果要把这些当作筹码让雪宝满月跟自己在一起，那和强抢民女又有什么区别？他喜欢的是两个活生生的小姐姐，又不是利益换来的筹码。

他要做的，就是站着，还把婚给重了！

另一方面他原本就打算用这玩意造福一些先辈老兵们，无论顾老爷子最后提不提，这事儿他都会去做，两个人现在憋气无非就是在争取一个主动权，谁先忍不住开口了，那么谁就将在接下来的谈判就会处于下风。

他能忍，顾老爷子这么大岁数了显然比他更能忍，双方的博弈是无声且平静的，两个人仿佛不约而同地忘记了刚刚顾老爷子要拜托他照顾雪宝的事儿，转而由宁大师削苹果和他闲话家常了起来。

“你家里爸妈是做什么工作的？”

“事业单位和国企，算是吃公家饭的。”

“毕业出来了打算做什么？”

“应该是创业吧？”

“哦？创业？”顾老爷子起了兴致：“现在国家确实在扶持这方面的年轻人创业项目，你打算往哪个路子走？我说不定可以帮你出出主意。”

“顾爷爷您这话就未免太谦虚了，什么叫出出主意啊，您能都帮我拍板定论了还出出主意。”宁大师削着一连串长长的苹果皮，随口地回道：“方向有很多，目前还没想好到底走哪个方向…要不老爷子您给我指条明路？”

“我已经老了，无论是眼界还是思维都已经跟不上你们年轻人了，这个世界终究还是你们年轻人的。”

“那您可太抬举我们年轻人了。”宁大师不置可否道：“我倒是觉得您老的精气神还能再叱咤风云个一二十年。”

“我能有什么精气神，不过是风烛残年，苟延残喘。”顾老爷子淡淡道：“英雄出少年，用以前的眼光去评判现在的人，本来就是一种错误。”

双方你来我往暗示了一番，结果发觉彼此的防守都是滴水不漏，顾老爷子也没多作努力，说了一会话后闭目养神，面容一副需要休息的模样开口道：

“今天就到这里吧，我需要休息一下，你去找小雪和老姜他们吧，应该在楼下的梅医生那边测量身体状况指标。”

“那行，顾老爷子您好好休息，等你休息好了我再来看您。”

宁大师收拾收拾后很快出门，随着门锁咔啦地一声轻响，整个疗养院病房内很快归于一片寂静。

半晌，顾老爷子轻轻睁开了眼，眼神中精芒微微闪动，他望着门口宁源离去的方向盯了好一会儿，片刻后这才伸手拉动了病房内的呼叫装置：

“赵医生，我感觉身体情况有点变化，您现在有空过来帮我做个检查么？”

呼叫装置的那头医生连连应声，得到肯定的回答后顾老爷子放回了呼叫装置，眼神微妙。

接下来，就是证明那小子的筹码到底有多大的时候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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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能诓骗到老狐狸顾老爷子出手，宁大师的心情很是挫败，不过转念一想顾老爷子这么大岁数也不可能是白活的，要真那么容易几下就被他给拿捏住了，那宁源可能反而要怀疑他是不是在钓鱼执法引他上钩了。

鱼儿不上钩，心情低落，鱼儿轻易上钩了，怀疑这是假鱼…总感觉当鱼是件很痛苦的事情啊…

他摇头叹息着离开了顾老爷子的病房，去寻找顾观雪和姜老爷子的踪影，按照顾老爷子此前的说法，下了楼，找了个路过的护士小姐姐问了一嘴梅医生所在，宁大师很快确定了两人的位置，径直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老爷子的身体一切都好，不用太担心，之前开的钙片吃完了么？我再给他开两盒回去吧？老年人骨质疏松是大问题，这方面一定要注意。”

顾观雪在一旁点了点头：“好的医生…其它方面没有要检查的了么？”

“没有了，姜老爷子身体很好，精神状态也好。”戴着眼镜的中年医生笑着回道：“你们呢平时多注重一下老人家锻炼和营养，这样就没什么问题了。”

“嗯…梅医生，我想问一下，我爷爷…他今年能回家过年么？”

沉默了片刻后顾观雪终究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被称作梅医生的中年人低着头思索了片刻，用一种颇有些遗憾的语气说道：“原则上来讲顾老爷子的情况留在疗养院是更好的，我们这边过年也会有人值班…但是考虑到老人家身体状况，如果家属和老爷子本人意愿强烈的话，回去过一个年也是可以的。”

“谢谢。”

雪宝神色黯然地道了声谢，中年医生的嘴唇动了动，有些话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顾老爷子已经是被旧疾和暗伤拖累得日暮西山了，这一个年过完了还不知道有没有来年可以过。倘若结局都是一样的话，想来很多老人家和家属都会选择在一起过最后一个团圆年。

珍惜现在的每一天，可能就是顾家人的头等大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