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御赐之物?, 既是因你而得,便送去涛竹院,充做你的私物?吧。”
千两黄金是什么?概念?
这对偌大的荣国公府或许算不得什么?, 可对与寻常百姓来说,那就是笔横财,许多寻常百姓家操累一生,或都攒不下百两黄金。
更何况这还是新?皇御赐之物?,那是无?上的荣宠。
一时间?,周围所?有女眷们?全都涌了上来, 对徐温云声声道着祝贺之词, 她本人则还有几?分发懵。
毕竟谁能想到区区茶叶,竟在阴差阳错间?, 与当今天子扯上关系呢?
徐温云出身确实不高,以往甚至都没想过?此生能到京城来, 天潢贵胄于?她来说,更是遥不可及的存在。
郑广松笑笑, 又拍了拍嫡长子的肩膀,谆谆欣慰道, “存儿,你确娶了个贤内助。别的不说,她既能嫁入我们?容国公府, 又能得幸有皇上赏识,说明至少是有几?分运道在身上的。
得此贤媳, 今后我们?容国公府必能兴旺!”
郑明存扯扯嘴角顺应了父亲几?句, 心中却实在有些高兴不起来, 望着被众人拥簇着的徐温云,他眸底甚至闪过?丝犀利的寒光。
嫉妒涌现了出来。
对, 就是暗戳戳的嫉妒。
父亲郑广松为人严厉,待子女们?向来非常苛刻,郑明存自小万事争先,弱冠之年后才会得到他的夸赞。
而徐温云?她算什么?东西,不过?就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条狗,父亲竟当着一众亲眷的面,给予了这般高度肯定,她也配?
且还信什么?运命之说,觉得她能兴旺容国公府?
笑话,论兴旺也是由?他这个嫡长子来兴旺,与她个妇人有什么?干系?
郑明存眸光晦暗,心气略有些微不顺。可父亲此举,到底是为涛竹院助长声势,无?形中也是为他今后做家主铺路,所?以他到底将这些不忿忍了下来,并未在徐温云面前发作。
朝中大局已定。
家宅一片祥和。
就这么?着又过?了一个月。
在个清风徐徐,不冷不热的好?天气中,徐温岚,徐温月与徐绍三人,终于?抵达了京城。
为了迎接这一天的到来,徐温云早就做了十足的准备。
弟妹入京后需要花销处颇多,皇上赏赐的那些黄金,真真是解了徐温云的燃眉之急。隔壁卉芳院早在两三日前就拾掇好?了,又移种?进?去了些适宜秋冬日生长的腊梅,里头所?用之物?,一应都是簇新?的。
卉芳院,是容国公中除了正?经主子所?住的居所?以外?,一等一的好?院落。
那日何宁向来无?事,眼见此处这般热闹,便凑上去瞅了眼,结果打探到竟是要收拾出来给徐温云的弟妹们?住,又心梗住了。
“真是一朝高嫁,惠及全家呐!
她自己个儿沾了公爵侯府的光不算,这打量着,还要将通家老小都搬来啊?若每个嫁进?来的媳妇都是这般做派 ,什么?三姑六嫂都招揽着,荣国公府饶是有天大的地方,那也塞不下啊。”
何宁一通埋冤,心里又开始泛酸,
“……上次我想接陇西的妹妹来小住几?日,几?日而已,都被六郎撅了回来,而她接亲眷来长住,三哥竟也乐意?真真是耗子吃猫——奇了怪了。”
说这话时,何宁并未避讳,被洒扫的丫鬟听了,传到了徐温云耳中,她也只是笑笑,并未同何宁计较。
其实按照常理来说,父母双亲俱在的情况下,确实是没有离家投奔姐姐的道理的,被人说几?句嘴也是应当应分的。
门?房传信来,道徐家的车架已到城门?口了,徐温云闻言,立即带上阿燕去偏门?处等着。
约莫过?了两刻钟,远远就瞧见列车队缓缓行来……
徐绍与徐温珍都是沉稳谨慎的性子,坐在车架上远远望见徐温云,也只是眸底透着喜悦与欢欣,心中也有对公爵府宅的惊奇,并没有把情绪太?过?外?放。
反而是素日未与徐温云说过?几?句话的徐温岚,撩起车前的帷幔,朝她热情挥舞着手,“二姐!”
阿燕见状撇撇嘴,暗自嘀咕了句,
“瞧三姑娘这样儿,没得让旁人以为,她才是夫人的亲妹妹呢。”
收到父亲来信,道徐温岚也要哭闹着跟来京城时,徐温云心中是不愿的,可父亲信上又说,终究是一家子骨肉云云,岚儿已经改了性子云云……
想当年出嫁时,不管是充场面也好?,真心为她着想也罢,父亲确确实实出血,打发了她笔不菲的嫁妆。因着这点,徐温云也不好?驳了父亲的面子,终究还是松了口。
偏门?处不是能好好说话的地方。待三人下了车架,见礼问安,寒暄了番之后,就被仆婢们?簇拥着朝卉芳院走去。
膳食是掐准了时间?,早就摆好?了的,热气腾腾的精致菜肴摆了一桌子,四人坐在八仙桌前,终于?能好?好?说会子话。
徐温云有些怜爱看向胞妹,
“你本就身子不好,又舟车劳顿了一路,瘦得都没个人形,瞧这下巴尖得,实在怪让人心疼。”
徐温珍态生两靥之愁,行走坐落之间?,确有些弱柳扶风之状,此时她苍白的面容上,只淡着脸笑笑,
“……饶是路上再颠簸,一想到能马上见到二姐,及即将出世的小外?甥,我就什么?都好?了。”
静坐在一侧的徐绍,清矍俊秀,眉清目秀中带了抹英气,通身都有种?雨后嫩竹般的清新?。
他道,
“二姐如今身子重,要千万般小心才是,今日风大,二姐方才合该留在院中等我们?的。”
就连徐温岚也笑道,
“可不是?父亲听说二姐有喜了,高兴得去庙观中,撒了三五千的铜钱布施祈福呢,在临行前也是对我面提耳命,让我来了京城之后,切不可惹二姐生气。”
在徐温云印象中,徐温岚并不是个安分的性子,以往在内宅中,常常仗着嫡女的身份及罗氏的宠爱,因着三瓜两枣见天滋事。
可或是长了几?岁,现下又是特来京城投奔她,所?以现在瞧着,徐温岚倒没有以往张牙舞爪的样子。
这样家人齐聚的温馨时候,徐温云不愿去纠结那些过?往的龃龉,只要徐温岚在府中莫要惹出事端,容她小住上两月,也并非不可。
“这赶路的疲乏,我是再清楚不过?了,早就命人备好?了热水,待用过?膳后,你们?就先去沐浴更衣,好?好?先睡上一觉。”
香酥羊排。
青铜烤炉鸡肉串。
南岳古法?金小豚。
宝鼎御馔鳖裙香。
……
自踏入容国公府的偏门?起,徐温岚就被眼前的富贵繁华迷了眼,现下又瞧见这么?多宫廷御制菜,终于?没能忍住感叹道。
“二姐,这些菜莫说吃过?,我实在是听都没听过?,原来你在国公府,过?得就是这样逍遥似神仙的日子……”
徐温珍的关注点则完全不同,再蹙着两道细柳眉,细声惴惴道,
“……这一桌子席面,看着就所?费颇多,二姐,其实我们?在家中粗茶淡饭惯了,实在不必如此奢靡。”
徐绍是个少年老成之人,自二姐得嫁高门?后,由?众人截然相反的态度中,也明白了许多人情世故。
所?以现在旁点头附和。
“我们?住在此处,原就是在给二姐添麻烦,若再花销起来没数,只怕二姐愈发不好?在高门?侯府做人。
依我看,我们?几?个也不用住这么?好?的院落,不必配额外?的仆婢,吃穿方面,至多至多与府中的女使管事相等就可以了。”
徐温岚闻言的瞬间?便急了,瞪圆了眼道,“六弟这是说的什么?话?二姐可是容国公府的嫡长媳,今后统管全家的当家主母,我们?作为她的亲眷,岂能过?得那么?寒酸?”
徐温珍与徐绍确是在为她考量。
至于?徐温岚,大老远赶赴京城自然也是想过?过?舒坦的好?日子,也是无?可厚非。
对于?弟妹们?的想法?,徐温云全都了然于?心,她只抿唇笑笑,“你们?不必为我操心,这卉芳院中所?耗用的一切,走得都是我的私账,并未动用容国公府一分一毫。”
她眯了眯眼睛,慧黠一笑,
“你们?有所?不知,我现在可是个小富婆。
原还想给你们?置间?小小宅院,可你们?初到京城,若住出去有何什么?差池,我怀着身孕也难免顾及不到,就耽搁了下来,可平日里吃穿还是不在话下的,就算你们?日日敞开了吃,也决计不会把我吃穷了。”
听了这番话,众人这才略微心安了些,再没什么?那么?多忐忑。
待用完膳,徐温云就先回涛竹院去了。
待她一走。
徐温岚的婢女,就率先抢了那间?最好?的上房,压根也不同任何人招呼一声,只哐哐将随身的行囊往里头搬。
徐温岚扬扬眉,
“这间?屋子,今后便由?我住了。”
徐绍蹙眉,言语中带了几?分少年锐气,“方才二姐已经分好?房间?,这间?屋子是给四姐姐的,不是给你的。”
徐温珍担心二人起争执,立即上前打圆场,捂着胸口上前,咳了几?声后,紧而虚虚道,“罢了罢了,就是间?屋子而已,我住另间?便是了。”
看着徐温岚趾高气扬离去的模样,徐绍只为徐温珍感到憋屈,“四姐越让,她便越蹬鼻子上脸,这一路来也不知生了多少是非,父亲实在很不该让她跟来的,指不定今后还会搅闹出什么?乱子呢。”
徐温珍抿了抿唇,
“……不过?都是些小事,忍忍也就过?去了,总不能当真捅去二姐面前,她现正?怀着身孕,莫要让她为我们?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