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大娘子,该喝养身药了。”

刘嬷嬷是婆母身边的老人,被调拨到徐温云身边,专门侍奉汤药。

无论什么场合,一旦到了时辰,都会直剌剌将那碗中药怼到身前来。

每日三次,雷打不动。

日子久了,徐温云身子有碍,无法受孕之事,便在勋贵圈中人尽皆知。

花厅之中,原本言笑晏晏,一片祥和。

却被这婆子横插一脚,气氛显得略微尴尬。

徐温云其实很想让这插曲赶紧过去,伸手接过药碗,就准备仰脖一饮而尽,奈何那苦稠酸涩的味道窜入鼻尖,她泛起一阵恶心,偏身掐着巾帕掩鼻干呕了几声……

嫁入郑家三年。

喝这养身药就喝了两年半。

都快要被这药汁浸入味,每次都需克服巨大心理障碍,才能捏着鼻子强灌下。

母族的亲眷坐了满厅,徐温云不想让他们瞧出窘态。

于是将药碗放下,轻声道了句,

“略再等等,待凉些我再喝。”

坐在身侧的男人,相貌英俊,气质清逸,正是她的夫君郑明存。

他原在饮茶,听得这句,杯盖轻拨茶面的指尖微顿,偏过头来,语调轻柔款款道,

“夫人若不想喝,搁着便是。

万事都讲究缘法,子嗣之事亦是如此,不必过分强求,且自我上门求娶那日便说过,此生只要与夫人在一起便好,其余我别无他求。”

在外人眼中,就像是个情深意重的郎君,在维护自家耍小性儿的妻子,端得是片亲密无间,缱绻情深的景象。

只徐温云心中顿生恶寒,激起阵阵鸡皮疙瘩。

可饶是做丈夫的发了话,满堂的亲眷却是不依。

今日徐家三房的叔婶都在,皆是为了她回母家省亲特意赶回来的,他们作为至亲骨肉,合该是最优先考虑她感受的,可此时却七嘴八舌劝说……

“吃药看病都有讲究,轻易延误不得。”

“药凉之后更加苦口,倒不如现在就喝。”

“再等药性都散了,云姐儿可莫要辜负你婆母此番心意。”

徐温云垂下乌羽般的眼睫,明白此等场面推脱不了,深呼吸一口,便将那碗中药咕咚咕咚灌了下去,由于喝得太快太急,些微药汁入肺,止不住咳嗽起来,整张脸都被憋到通红。

其实徐家人何止是不在乎徐温云的感受,他们更多的是怨她不争气。

若郑明存愿意,他们恨不得在族中换个身子康健的女娘,塞到他身边去生娃。

可奈何徐家族中,再也寻不出第二个这样的美人。

徐家没有。

十里八乡也没有。

只怕两广两湖两河山都难有。

所以郑明存只喜欢她,也只要她。

否则这么个一等公爵家的嫡长子,竟宁三十七年的一榜探花,才华横溢仕途光明的麒麟儿,凭何会不惜摒弃士族门阀的观念,不顾家中族亲的反对,也要决意娶个七品地方小官家的庶女?

若是换作旁的女子,恨不得在嫁入荣国公府的那日起,就在床事上极尽所能,努力生个男胎下来,以此巩固在后宅中的地位。

而徐温云倒好,养身药都喂到嘴旁了,却不想喝?这不就是昏了头么?

换作别家,一晃三年过去,眼见她是个不会下蛋的,只怕早就一纸休书打发了。

也难为那郑明存是个极其体恤的,依旧待她如初,甚至咳嗽声响起的瞬间,就抬手抚了抚妻子瘦削的薄背,又命仆妇立马取来了解苦的酸梅。

众人又是声声赞道二人伉俪情深,琴瑟和鸣……

只徐兴平这个做父亲的,望着女儿蹙眉苦脸漱口,心里终究有些不落忍。

不管两家家世是否悬殊,二人眼下终归是在省亲,总要有人拿出些母家人的底气来才是,否则一味逢迎巴结,没得让荣国公府愈发看轻,于是他略略端出些长辈的姿态来,先是顺着向前的话头道。

“我知贤婿爱重云儿,可也不能将她纵得无法无天,饶是你们不想做父母,也总要顾着我与亲家想做祖父祖母的心。

其实说起来,也不能全怪云儿,她庶母去世得早,没有教过她多少掌家理事之能,荣国公府家大业大,嫁进去之后,她难免要蒙着眼从头学起,这几年或在打理内宅上多花了些心思,就因小失大,耽误了延续血脉……”

先是贬了通自家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