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宸本来想直接把玳瑁猫抱回自己的宿舍, 但他转念一想,自己宿舍走的是“家徒四壁”风,除了卧室里一张床一个大衣柜, 其他什么都没有,客厅更是空荡荡,塑料椅子被他当沙发用。
这样的宿舍若是让玳瑁猫看了, 估计玳瑁猫都想连夜逃回大自然。
想了想,凌宸决定把贺黛眉带到单位办公室, 他记得办公室里有一件单位发下来的厚制服外套,他一直没穿,可以拿去给猫儿垫窝。
没想到,当凌宸把猫带去办公室后居然引起了轩然大波。
组里的几位化妆师姐姐都围了过来,用凌宸从来没听过的声音甜腻腻的叫大猫名字,对着它“嘬嘬嘬”。
岳姐喊它:“芝麻糊!”
杨姐喊它:“毛毛!”
陈姐喊它:“麻花!”
凌宸:“……”他看着猫, 猫也一脸狡猾地看着他。
凌宸把猫放下,问几位女同事:“这只野猫有名字?它到底叫什么?”
女同事们说:“凌宸,原来你不知道啊,这只猫不是流浪猫——就算以前是流浪猫,但它几年前就被宋主任收编了。天气暖和的时候它就在园区里蹭吃蹭喝,等到天气冷了, 它就随机找一个冤大头、啊不对, 找一个善心同事家暂住。我们都收养过它一阵子,到了春天它待不住,一开门就自己溜出去了,没想到今年冬天它选了你。
如果算起来, 它也是你的前辈了,你考公进来刚满三年, 它有编制至少五年了!”
凌宸没想到,他人生中第一次打算养猫,结果差一点就要凭爱意把富士山私有了。
他不敢置信地问:“你们都养过它?可我前几年怎么没听你们提过,也没在园区见过它?”
几位女同事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岳姐委婉开口:“凌宸,你以前独来独往,眼里只有工作,每日宿舍、停灵间两点一线。虽然说咱们这份工作很特殊,不能随意谈笑,但你未免也太严肃了,就连下班后都也很少见你和大家闲聊。别说园区里有几只流浪猫了,你有注意过隔壁办公室的同事有几个人吗?”
凌宸:“……”他很想为自己辩解两句,但张了张嘴巴,又发现同事们说得一点没错。
曾经的他生活宛如一潭结冰的湖水,不论是落下一片树叶、还是落入一块石头,都不能撼动坚固的冰面。上班时他的客户都是死人,下班后他就是死人,生活是什么,社交是什么,他通通不在意。
他唯一的兴趣就是偶尔去电影院看贺今朝的电影——哪想到电影尚未落幕,他就成了故事里的另一个男主角。
“不过你这次休长假回来,人变了很多。”岳姐说,“你整个人都松弛不少,偶尔也会开几句玩笑,现在还想养猫……喏,最主要的是这个!”
岳姐伸手指向凌宸的办公桌,他上班多年,极少在办公室放私人物件,除了单位发的化妆用具以外,只额外放了一个水杯。不过现在他的办公桌上多了一只相框,相框里是一张“单人照”。那张照片是在游乐园拍的,他手捧道具骷髅头,侧头看向空荡荡的身旁,照片下方印着“xx游乐园鬼屋通关留念”。
岳姐说:“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有童心,还会一个人去游乐园玩,这可真不像你。”
凌宸喃喃:“确实不像。”
如果不是某个家伙拉着他去游乐园鬼屋,他此生都不可能花钱参观停尸房。
贺今朝影响他的事情何止一件?方方面面,就连同事都察觉到他的改变。
他心底那片冻结的潭水,被贺今朝投下了一颗毛茸茸的粉红色炸弹,足以搅起翻天浩波。
凌宸掂了掂手里的玳瑁猫,把它扔进了办公室角落的快递箱里。
他想,他不要叫它贺黛眉了,要叫它贺骗骗,因为它就是个骗子,骗吃骗喝骗到了他头上;而贺今朝就是骗子中的骗子,明明答应自己不会忘记的,可贺今朝还是忘了。
都过去一个多月了,贺今朝还没来找他,想必大影帝一定在享受他骄奢淫逸的生活,过得乐不思蜀了吧。
……
晚上又轮到凌宸值班。
他照例巡视了殡仪馆一圈,锁好大门,转身走向过夜的值班室。自从贺今朝离开他后,他完全失去了“见鬼”的能力,凌宸有时候会想,当他打着手电独自走在殡仪馆的小路上时,会不会有其他野鬼从他身边匆匆经过?
可是现在没鬼保护他了。
想到这里,凌宸转手把电筒打在自己身上,并且让灯光从下巴的位置往上照耀——他看不见鬼,总要让鬼看到他吧,省得那些缺胳臂少腿不长眼的鬼撞到他身上。
回到值班室后,玳瑁猫正窝在暖气片上等他。它太胖了,暖气片又窄,它身上的肉从暖气片两侧“流”下来,尾巴悠闲地甩来甩去。
凌宸掏出手机拍下了猫儿的丑照,发给了微信上一个置顶的好友账号。
@00:喏,你的好大儿。
@00:猫咪照片.JPG
手机发出一声轻响。
@感觉尸体暖暖的:【系统提示:您的微信好友已注销】
他轻轻眨了眨眼,盯着那条没有温度的系统提示看了半分钟,又把手机屏幕向下扣住。可能是因为户外太冷了吧,他身上的寒气迟迟没有散尽,不仅手脚冰凉,心口也冷如冰窖。
它把玳瑁猫从暖气片上摘下来,强硬地塞进自己的怀里当暖宝宝。
恰在此时,手机又响了几声。他本不想理睬,但手机一直叫个不停,他被吵得心烦意乱,只能把手机捡起来,发现屏幕上居然跃动着一条视频通话邀请。
视频接通,映入眼帘的是阳光沙滩椰子树,还有躺在长椅上晒日光浴的胡亦知。
“凌哥,how are u?”胡亦知吹着海风,对着屏幕挥了挥手打招呼。在躺椅的靠枕处,小柴柴丸穿着一套量身订做的比基尼,戴着迷你版的遮阳帽,和主人一同晒太阳。
胡亦知注意到凌宸身后的黑色夜景,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又忘了咱俩现在有时差了,没打扰你睡觉吧?”
半个月前,胡亦知跟随母亲胡珀博士一起飞到美国度假,他人虽走了,但一直挂念着凌宸,时不时就给凌宸发消息问候几句。
凌宸工作忙,看的多、回的少。
凌宸回答:“没有,我今晚值夜班,刚巡完场馆,还没有睡觉。”他停了停,又问,“胡博士怎么样?”
“我妈?她好得不能再好了。”胡亦知说,“明明说好了她带我来参观她的学校,想让我看看她学习奋斗的地方,结果她刚落地就直奔实验室,说要写一篇用人造雷击木招魂的可行性报告,还说要发表在国际神职人员的内部期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