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的话,如甘霖落入人间,揭开了耿舒宁心底的迷雾。
像播下许久不发芽的种子,终于破土而出,向人宣告它即将长成,又像是在海上迷茫许久的船只,终于靠岸,心安之处成了归乡。
她穿越过来这么久,终于有了脚踏实地的满足感。
喟叹被她藏在心满意足的喘.息之中,她更激动地抱住胤禛,回应他始终坚定的力道。
孽源终于寻得桃源,却不再作恶多端,每一次接触都奔着一种比欢愉更甚一筹的彼岸而去。
胤禛感觉得出,怀里的小狐狸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冬青,这让他深邃的眸光更加幽暗,幔帐不免颤动得愈发厉害。
*
虽然皇辇非常大,但也还是马车,周围都是人,耿舒宁不像胤禛,乐意叫别人听墙角,两人没胡闹太久。
隐忍着声儿来了一回,耿舒宁软着腿脚起来,囫囵着穿好衣裳,妩媚的小脸儿上全是餍足,比胤禛还像是采花的那个。
这叫胤禛忍不住脸上挂了笑。
他从没见过女子在这档子事儿上如此坦然,但这种感觉并不坏,他喜欢这种直白的欢悦。
他没急着穿衣裳,半靠在榻上,惫懒地看着耿舒宁跑来跑去。
这小狐狸又是泡茶,又是倒水,像个被喂饱的小兽,殷勤伺候刚喂过自己的主人。
胤禛脸上笑意不自禁加深,看着耿舒宁身上湖绿色的宫装满是褶皱,回忆起自己的私库库存。
“朕记得私库里还有几匹天青色的云霞锦,等回了宫,叫人给你做几身奉御女官的旗装。”
耿舒宁喂胤禛喝了杯茶,给自个儿也倒了一杯,笑眯眯靠在了矮几对面。
“谁说我要跟您回宫的?”
嗯?
胤禛挑着眉坐起身:“为何不肯跟朕回宫?”
他丹凤眸里满是不解和慵懒,叫耿舒宁看在眼里,小酒窝笑得更深了些。
拥着被褥半露肩头的男人,不满看过来……完全不像是冷面阎王四大爷。
比起其他几个郡王贝勒,四大爷没随了康熙的瘦长脸,倒是随了太后那鹅蛋脸的轮廓,只是线条更加分明些。
他原本瘦削到连腮肉都没了的时候还看不出来,这会子稍稍有了点肉,鼻梁高挺,剑眉星目,面如星河,真真水墨画儿里走出的贵公子一般。
这可都是她岁宁县主日复一日盯着长起来的。
通过刚才那番胡闹的力道,她也能感觉得出他身子大好,也就能放心跟胤禛算账了。
听到胤禛的问题,耿舒宁收了笑,轻拍矮几。
“爷还好意思问我!”
她带着提起裤子不认人的冷酷,“我入圆明园不过月余,身上背了好几桩诛九族的大罪,要是进了宫,我和耿家、梁家还有命活吗?”
胤禛听出她的意思了,“那不过是皇阿玛避免打草惊蛇的手段,等回京后,算清楚了二嫂和弘皙的罪过,自会替你洗刷冤屈。”
耿舒宁轻笑,“洗刷冤屈之前呢?我以戴罪之身该怎么面对后宫的妃嫔?”
不等胤禛说话,她直接道:“爷可别说不会叫我离开御前,若是太后在您早朝的时候下懿旨召见,谁敢拦着。”
胤禛也想起了什么都不说,却暗中跟他闹别扭的额娘,脑仁儿有些疼。
耿舒宁的顾虑还真不算错。
宫里宫外给他拖后腿的着实不少。
他起身披上衣裳,绕过屏风,去御案前锁着的匣子里,取了一块缠绕着金丝的白玉进来,递给耿舒宁。
“这是朕的腰牌,见腰牌如见朕。”
等耿舒宁接过去,胤禛握着她的小手,仍觉不够,又道——
“上朝的时候朕会留下苏培盛,到时候御前所有人都会听你的,坚持到朕下朝还是可以的。”
“没人敢擅闯御前,额娘也不能,不管发生什么,你不想见的人,谁也不能强迫你去见。”
耿舒宁歪着脑袋看他,“包括太上皇吗?”
胤禛噎了下,大话还是不能说的,他捏了捏耿舒宁脸颊。
“若是太上皇召见,也等朕回来,朕陪你一起去见皇阿玛。”
只要他在,老爷子不会将事情闹到最不可开交的地步,一定要耿舒宁死。
再者以胤禛的直觉,老爷子未必是对耿舒宁不满,反倒很欣赏这小混账。
“好吧……”耿舒宁抬高下巴,用手指点着他心房的位置,轻轻推他。
“那我也还是不进宫。”
胤禛这才回过味儿来,失笑,“你这是把太上皇、太后和皇后做的事儿,都算在朕头上了是吧?”
“说吧,你打算叫朕怎么赔罪……”胤禛眼神微妙看了眼耿舒宁身后。
“你若想替了尚功局的差事,等回了养心殿,没人的时候再说。”
在皇辇上,可不能传出手板子的声儿来,不管是他动手还是耿舒宁动手都不合适。
耿舒宁笑得很是乖软,“万岁爷怎么能这么误会人家呢……”
胤禛面无表情捏了捏她的小手,“好好说话,不然朕直接掳你进养心殿,你也跑不了。”
耿舒宁:“……”小黑屋强制爱什么的还是算了,那太重口。
她推开胤禛,抱着胳膊学他面无表情的模样,正常了。
“本来就是因为你,我才会遭那么多罪,想叫我入宫可以,你知道我最想要什么。”
胤禛还真不知道,“什么?”
耿舒宁提醒他:“纤萝阁,小岁爷。”
胤禛:“……”
他脸儿直接黑了。
他记性很好,这小混账到现在为止都没能看到那些清倌儿给她跳舞,脱衣舞。
除非允祥不想要脑袋了,否则谁也不敢给‘小岁爷’看这个。
他捏着额角的青筋,磨了磨后槽牙,“朕会跟老十三说,等下次出宫……”
耿舒宁微笑着打断他的话:“爷误会了,我才不看其他人……”
她憋着笑推开矮几,倾身上前,抱住胤禛的腰肢,再保持不住正经,眨巴着的杏眸里全是狡黠。
“我只看爷,谁也代替不了爷在我心里的位置……”
说完,她脸颊微微发烫。
这样的告白,上辈子她还从来没跟狼狗奶狗地说过,怪不好意思的。
但胤禛可没觉出来,他只想直接将这混账摁在膝上,给她一顿好打。
他堂堂大清皇帝,跳……成何体统!
他就多余哄这混账,丹凤眸斜睨到耿舒宁身上的功夫,胤禛的手落在耿舒宁腰间,将她摁到榻上……揍是舍不得的,可以做些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