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个皇帝只是康熙盛怒时闪过的肆意念头而已,他深知以胤禛如今对朝堂的掌控,除非不顾国祚安稳,否则是不可能的事。
越是清楚,康熙越对自家四儿子失望,但明面上,却没想着让外人看皇帝的笑话。
梁九功见到圣驾后,过来见礼时,比过去还要恭敬三分。
“老奴见过万岁爷,主子这几日贪凉,身子有些不适,格外想念皇上和几位阿哥爷,特令老奴请您带着几位爷去畅春园聚一聚。”
胤禛心知跑不了这一遭,没给梁九功多说什么的机会,扫了耿舒宁一眼。
“皇阿玛身子不适,我们自该去探望。”
“苏培盛,你先回宫,替朕给皇额娘请安,叫额娘别等着朕。”
“赵松,你将南地贡上来的东西仔细送去慈宁宫和永寿宫,妃嫔那里由皇后来安排。”
苏培盛和赵松不在跟前,仅次于二人身后的小成子和‘小岁子’也就理所当然伺候在皇上左右。
小成子过去在内务府受过钮祜禄氏的恩情,却也不算是钮祜禄氏的人。
经过九洲清晏差点没命那次,知道是谁救了他,小成子已经将耿舒宁当做了主子。
听到皇上吩咐,这会子很自然就站在‘小岁子’身边,替她挡住些许异样的打量。
梁九功冷眼瞧着耿舒宁的动作,太上皇可是特意吩咐了,必须带这位耿氏女进畅春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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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禟和允俄被下旨申斥,勒令闭门思过,这会子胤禛也没叫他们跟着,只叫允祉和允祐跟着去畅春园。
大伙儿心中各有思量,允禟和允俄气得脸色发青,心里还惦记着怎么搞风搞雨,都没在耿舒宁身上放多少注意力。
耿舒宁就只当不知道这些人暗地里的打量,做个称职的小太监,躬着身,踮着脚,麻溜伺候着胤禛进了皇撵。
放下竹帘子后,小成子手脚利索伺候着两个主子用茶。
皇撵内非常宽敞,还有屏风隔开了内外。
耿舒宁绕过屏风,一屁股歪在龙榻上,在胤禛坐下后,脑袋很自然枕过去。
“老爷子请动了托合齐,诚郡王和恒郡王都被召到畅春园,一个不小心,您这皇位都要成为别人的啦!”
耿舒宁怕被人听到,声音接近于气音,但态度却格外嚣张,小脸上全是得意。
她这‘红颜祸水’感觉比陈圆圆有牌面,这可是世宗诶。
胤禛似笑非笑捏了捏她脸颊,“皇位会不会成为别人的,倒用不着小岁子你操心。”
“你还是操心操心自个儿的脑袋,记得跟紧了朕。”
他不会低估自家皇阿玛的心狠手辣。
为了江山社稷,一旦有机会,老爷子会直接无声无息要了耿舒宁的命。
“在朕跟皇阿玛条陈清楚之前,你别离开朕的视线。”
耿舒宁瞪大眼,翻个身,小嘴叭叭对着龙袍上龙尾的位置吐息。
“难不成还会有人突然捂住我的嘴,直接……”她伸手在自己脖子上横了一下,小小打了个哆嗦。
说着,她脑海里就不自觉浮现出上辈子看过的某些恐怖电影来。
这会子都下午了,到畅春园估计要傍晚,虽然这会子天黑得晚,可……万一呢!
天儿热了,身上穿得少,胤禛叫她逗弄得起了心思,要提她起来。
耿舒宁可不想车.震,她赶紧抱住胤禛的腰肢哼哼,“您可看紧了我,别叫我落单啊!”
胤禛叫她这哆哆嗦嗦的笑模样逗笑了,“这会子倒知道害怕了,先前抱着朕挠的时候,怎不知道好歹呢?”
耿舒宁表情复杂抬起头,“你敢说自己不喜欢?”
是谁被挠了以后更激动,起伏像海浪一般汹涌,叫她喘不过气来。
胤禛:“……”是挺喜欢,就是不能叫人发现,不然这小狐狸更活不成。
口花花两句,胤禛如愿看到自家狐狸略苍白的脸蛋儿重新红润起来,没再继续招这个满肚子坏水儿的混账。
他轻轻拍耿舒宁脑袋:“睡会儿吧,有朕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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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舒宁在胤禛怀里心大地歇了个晌。
胤禛没睡,闭目凝神在心里酝酿跟太上皇的交锋。
从皇撵上下来的时候,耿舒宁是被胤禛叫醒的,脸蛋上还带着龙袍的印子,眼神迷蒙,差点没站稳。
一直沉默的小成子恰到好处扶住耿舒宁,耿舒宁笑着拍拍他以示感谢。
左右瞧瞧,见所有人都给皇上请安,没人敢抬头看,她赶紧拧拧自己的脸颊,以最快速度清醒过来。
而后耿舒宁重新恢复恭敬,跟在胤禛身后往里走。
梁九功始终观察着耿舒宁,见到这一幕,唇角抽了抽。
他有些怀疑张鹏翮那折子里‘此女心机深沉……意图拉拢朝臣’的话。
比起红颜祸水,以他多年御前大总管的眼力,怎觉得……这分明是个脑子没长全的憨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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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康熙说是想儿子,可允祉他们进了畅春园后,直接叫李德全请到了偏殿里,跟已经坐了大半日的允祺一起喝茶。
只有胤禛进了清源书屋正殿。
耿舒宁要跟着进门,梁九功眼疾手快在门口拦了下:“居士……”
胤禛打断他的话:“朕要禀报的事与小岁子有关,梁谙达不必管,我会跟皇阿玛解释清楚。”
梁九功想起龙舟上被打得半死扔去安平堂的嬷嬷,迟疑了下,还是没敢拦,躬身让开了地方。
屋里只有康熙自个儿,捏着棋子下棋。
胤禛和耿舒宁一前一后跪地请安——
“请皇阿玛/太上皇圣安。”
康熙格外平静,甚至没抬头,只温声对胤禛招手。
“过来陪朕下盘棋。”
胤禛微微蹙眉,老爷子不叫起,这一盘棋还不知道下多久,耿舒宁这膝盖……
耿舒宁从背后戳了戳他,她这时候可不需要狗东西怜香惜玉,别给她增加活命难度好吗?
胤禛是个冷静之人,只僵了一瞬就自然起身,坐到了太上皇对面,与他慢条斯理下起棋来。
耿舒宁知道,太上皇这是给她下马威呢。
其实在历史上,康熙的名声和脾气都比四大爷好特别多,但耿舒宁敢在胤禛面前放肆,却不敢挑衅康熙的底线。
因为她记得很清楚,爱新觉罗家几个出名的皇帝,都有心中所爱,努尔哈赤有喜哥,皇太极有海兰珠,顺治有董鄂妃,四大爷有小年糕……啧~
只有康熙和乾隆,做到了雨露均沾,以看似温柔实则铁血的手段创造了康乾盛世。
乾隆好歹还多情呢,女子于康熙而言,跟饮鸩止渴的毒药差不多,皇祖母他都下得了狠心防范。
所以,来畅春园之前,耿舒宁就做好了另外的准备,也没想只凭借胤禛的保护来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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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俩下棋时候不短,梁九功甚至都无声无息进来掌了灯,怎么着也得有一个时辰了。
耿舒宁看起来伏低做小乖巧得很,实际上早就偷偷换了姿势,跪坐在了地上。
康熙吃掉自家儿子半壁白子后,眼角余光看到耿舒宁甚至百无聊赖到在地上写写画画,气笑了。
随手捻起一枚黑子,弹到耿舒宁脑袋上,在耿舒宁的哎哟声中,他冷下了脸。
“在朕面前都敢大不敬,你可知罪?”
耿舒宁捂着剧痛的脑门儿,眼泪汪汪,委屈坏了,“回禀太上皇,奴才有幸得见您天颜,脑海中又回想起一种能叫百姓填饱肚子的高产稻谷,忙不迭加深记忆呢……”
康熙眼眸微眯,“又?”
胤禛立刻取出耿舒宁递到御前的那几张纸,“皇阿玛,您先看看这个。”
康熙冷哼了声,不知道两个人在卖什么关子,但笃定两人在装神弄鬼,打定主意要处置了耿舒宁。
可一低头,瞧见番棒子的前景规划和种植计划,甚至还有试验数据后,他唯一能动的左手颤了下,差点没拿住手里的纸。
这会子康熙比起胤禛第一次见到这几张纸的时候,好不到哪儿去,叠声问——
“三四百斤?还不用休耕?不是开玩笑?”
胤禛点头,“此次岁宁南下,就是为了这番棒子,朕知道事关重大,不放心叫她一个人南下,就带在身边,那些番棒子的种子也收到了朕身边。”
康熙早就怀疑耿舒宁的那些本事了,这会子干脆问个清楚。
“你敢说你没对耿氏起什么心思?到底怎么回事,今天你若是不说明白,朕也有法子叫人从她嘴里问出实话来!”
耿舒宁缩了缩脖子,看吧,康师傅就是比儿子狠。
胤禛沉默片刻,坦然抬头看康熙,“皇阿玛教过儿臣,最重要的东西自然是要掌控在自己手里的。”
“岁宁确实有些奇遇,不如叫她自己跟您解释?”
康熙冷眼看向耿舒宁。
耿舒宁心里哐当一声,敲响了唱戏的锣,这可是她自己争取来的机会。
忽悠四大爷和忽悠康熙,肯定不能是一种法子。
见康熙不说话,耿舒宁立刻直起身叩首,而后口齿清晰解释——
“奴才在康熙四十二年地震的时候,被砸了脑袋,太医说是无碍,岂料后头又一次差点病重而亡的时候,竟听到仙人的声音,说岁宁与皇家有缘,引得岁宁看到了其中的各种缘法。”
“只是病好以后,奴才就什么都想不起了,也就没敢跟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