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白姜满脸震惊茫然,王夫人眼中划过幽光,但那抹幽光一闪而逝,正陷于幻梦成真的巨大冲击中的白姜并没有发现。
她耐心等待猎物回神,恰到好处地露出苦笑,进一步解释道:“这也是我们夫妻的一点私心,毕竟只有这么一点骨血,哪里不为他着想呢?总想为他多争取多一分保障。请你好好考虑一下,在报酬方面你不用担心,我们家会参照着玲玲的待遇给你,日后你的孩子也是承宗的兄弟,不瞒你说承宗是王家三代单传的独苗,最缺的就是兄弟手足,我已经给鹏鹏找了幼儿园,九月份他就能去上学了,我听玲玲说你家聪聪也七岁了,也是读小学的年级,正好承宗刚去上学,不过我打算九月份让他继续读一年级,到时候聪聪能跟承宗做个伴,多好啊……”
对方循循善诱,白姜的思维跟着王夫人的思维走,仿佛已然看见了一条康庄大道。
“你能答应吗?”王夫人眼中含泪。
白姜心跳似擂鼓,头也下意识地往下点,嘴巴不由自主张开:“我——”
同意两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难以言喻的诡异情绪将欣喜若狂的情绪冲散,在她的脑海中叫嚣——
叫嚣着什么?
这些日子以来啊,她总是感觉自己遗忘了重要的东西,但不管怎么想也想不出来,她不由得变得焦躁不安,唯有工作才能暂时转移她的注意力。
但这一刻,所有被压抑的焦躁情绪一齐爆发,整个人像是陷进了巨大的沼泽之中,脚下踩不到实地,不止心慌手抖,还头疼欲裂,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从她脑子里钻出来。
“白姜,你答应了吗?”王夫人加重力气,握住她的手更紧了。
“我、我……”不知道为什么,白姜再也说不出同意两个字,她的本能在告诉她:不行!不能!不可以!
白姜觉得莫名其妙,又觉得害怕,自己这是怎么了?
王夫人安抚:“我知道是我太冒昧了,你有些顾虑也正常,这样吧,你回去多考虑考虑,考虑完再给我答案,这两天就在家里住下来吧,正好你们姐妹俩可以团聚团聚。”
晕头晕脑地回到房间,白姜坐在客厅沙发上发呆,过了一会儿才惊觉自己该去看看儿子。孩子是她的命,她本该一进屋就赶紧看看他才对的啊。白姜立刻进屋,没有打开床头灯,而是摸黑碰了碰儿子的额头。很好,没有发烧没有流汗,睡得特别香。
她回到客厅再次发呆。
今夜发生的一切太刺激了,不,应该说从见到妹妹开始,她就经历了以前无法想象的生活,等到王夫人说出想让她也做小少爷的干娘时,那种梦幻的感觉一下子来到高潮。
可惜的是,她无法纯然享受那种梦想成真的喜悦,灵魂深处那道叫嚣的声音在她即将答应王夫人的时候发出更为尖锐的鸣叫。
“我难道中邪了?”白姜摸摸脑袋,忽然想起什么又掀起衣服。
肚皮上有几块黑色的血痂,这是大概在王家小少爷到刘家村认干亲的那天出现的,她当时正在后院菜地里浇水,忽然觉得肚皮有些刺痛,到卫生间一看就发现上面全是血肉模糊的伤,好像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划了十几刀,看着十分吓人。
那个时候,白姜着实被肚皮的伤吓一跳,还以为是自己撞邪了……也许,是死去的老公做的。
她小的时候听过隔壁唠嗑的老人们说过,有的夫妻感情深,其中一个人死去后会回到阳间找自己的老婆/老公,将其带下去再续前缘。
白姜很伤心很愤怒,压低声音对着空气大骂了一通。
夫妻的感情的确很好,如果没有孩子,她愿意跟着他一起下去再做一对鬼夫妻。可聪聪还那么小,自己也死了的话谁来照顾他?
大骂死鬼丈夫一通后,白姜给自己的肚皮上药,之后村里发生了认干亲的喜事,后来又是村里人叽叽喳喳八卦来八卦去,又是聪聪无缘无故虚弱不舒服,再到后来她决定进城打工,时间一下子过去二十来天,肚皮上的伤早就结痂掉落,到今天也只剩下零星几处的血痂还没有掉。
“不会真的是死鬼在搞鬼吧?他不让我给别的小孩子当干娘?”她有些委屈,对着空气说,“我是为了谁?不还是为了这个家吗?你倒好,拍拍屁股自己走了留下一堆债,聪聪以后怎么办?你要让他十八岁就开始还债吗!那还有什么活头!”
这苦日子真是一眼看得到头,她可以过这样的日子,可舍不得孩子也在苦汁里熬着。
她给王少爷做干娘,王家给她们母子一个未来,这多好啊。
死去的丈夫自然无法回应她,而她发泄一番后也冷静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