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令瑶如今的府邸就在离沈棠宁与谢瞻所住的节度使府不远处,隔着两条街的棋盘巷子里。
房内,常令瑶的丫鬟给沈棠宁倒了?一盏茶。
“阿瞻听说我来了?,十分?欢喜,特特将我安置在此处,平日里不论是去逛街还是医馆、酒楼都极方?便?,我原以为?你?晓得,没想到阿瞻竟是没告诉过你?吗?”
常令瑶扬眉看着沈棠宁,眼中闪着得意与挑衅。
沈棠宁垂目道:“不知县主远道而来,是我有失远迎。”
“我何必要你?来迎我?我常令瑶堂堂永宜县主,若不是因为?你?和你?腹中的那个孽种,我也不会?和阿瞻分?开,被我祖父嫁给薛文廷那个短命鬼!”
沈棠宁一惊。
薛文廷死了??!
薛文廷是四川布政使薛嵩之?子,常令瑶的表哥,也是常令瑶的祖父常俭亲自为?她挑选的夫婿。
在沈棠宁嫁给谢瞻后不久,常令瑶也嫁给了?薛文廷,并随薛文廷去四川赴任。
宗张之?乱,祸不及四川等地?,薛文廷年纪轻轻怎会?早逝?
“很意外是吧?”
常令瑶扯了?扯唇,“他自幼起便?悦慕我,听闻我与二郎退婚,主动?来向我祖父求亲,我嫁他两年里,事事不必我躬亲,待我极好。”
“本以为?我会?为?他忘了?二郎,何曾想他待我好又如何,不过是个短命鬼!宗瑁那逆贼打到陕西,他一个自不量力?的书生去抗敌支援,那时我哭着求他不要去,果不其然,他还是死在了?宗瑁逆贼的手下!”
说至此处,常令瑶眼中隐有泪意。
她深吸口气,揩去眼角的泪,冷笑道:“死便?死了?,我不会?记得他半分?好,你?也不必用那种怜悯的眼神来看我——我讨厌你?,沈棠宁,是你?抢走了?我的一切,如果不是因为?你?,三镇节度使夫人,镇国公世子夫人的位置应该我是常令瑶!”
沈棠宁说道:“你?青春丧夫,我的确同情你?的遭遇,但你?的位置不是我抢走的,在没有嫁给阿瞻之?前,我也有未婚夫。”
两人话不投机,沈棠宁不想多耽,起身告辞。
常令瑶也随之?起身,叫住她道:“站住!怎么,你?怕了??沈棠宁,你?怕再坐下去会?从?我口中知道,你?的夫君如今待我是多么地?旧情难忘,得知我丧夫后特意将我从?四川接到平凉,又求我留下陪他?”
沈棠宁衣袖被她拽住,脱身不得,耳边又被她说着挑衅的话,泥人尚有三分?土性,便?是再好的脾气也不由愠怒起来。
“放手!”
她奋力?一挣,从?脖颈间衣物间掉出一物坠在胸前,那常令瑶看了?一眼,蓦地?怔住,由她挣脱出去。
沈棠宁转身急急要走,忽又被常令瑶扯住,抓起她胸口的那枚麒麟玉牌瞪大?双眼看。
“这是什么,这枚玉牌怎么会?在你?身上?”她尖声质问。
“这是阿瞻给我的……”
“放屁!定是你?从?二郎身上偷来的,你?还给我,还给我!”
这枚玉牌乃谢瞻的贴身之?物,他从?小带到大?,常令瑶曾见过无数次他对这枚玉牌细心擦拭呵护,故幼时多次向他撒娇索要,以做定情之?物,无一例外都遭谢瞻断然拒绝。
那时她也是执拗,痰迷了?心窍,谢瞻越不想给她,她越发?觉得这玉牌重?要。
她是他的未婚妻子,日后便?是他的妻子,是他最重?要的女人,既然如此,为?何他不能送予她?
甚至在她最后一次索要时,他仍不愿给,她便?气不过悄悄在他更衣时顺走,为?此触怒了?他,与他吵得天翻地?覆。
也是那一次,常令瑶终于得知那玉牌是谢瞻的母亲留给他唯一的遗物,为?此他才珍之?重?之?,视若珍宝。
事后她当?真是悔恨交加,若不是后来孝懿皇后出来发?话,命他原谅她的一时无知,恐怕谢瞻现在也不肯再理会?她。
这枚玉牌当?年她苦求不得,如今却戴在了?她最厌恶的情敌身上,常令瑶岂能不恨,霎时双目赤红,宛如疯癫一般扑上来抢夺。
锦书与韶音等人,以及常令瑶丫鬟红芍见状都急忙上前来拉,一番撕扯才将两人彻底分?开。
想到昨日青梅竹马不懂事,如今又青春丧夫的自己,常令瑶一时悲恸不已,坐倒在地?上哇哇痛哭了?起来。
常令瑶的凄厉哭声,一直到回家之?后仍在沈棠宁脑海中挥之?不去。
说实话,她不喜常令瑶那高高在上的姿态,以及,她言语之间总在责怪是她抢走了谢瞻。
但一个女子在婚前突遭变故,与心爱之?人被家人强行分?开,本以为?嫁得如意郎君,却青春守寡,永失所爱。
这放在任何一个女子身上,都是生命不能承受的沉重?。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让她产生了?同类相悲之?感?。
她甚至不敢想象,如果一切是发?生在她的身上,她会?如何。
锦书见她神情有异,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心知自家姑娘心肠最为?柔软,多愁善感?,连那海棠花谢了都难过地一天吃不进去饭,以为?她是为?了?常令瑶自责,忍不住劝说道:“今日一切,实属天灾人祸,她命不好,千般怨怼,也不该怪到姑娘身上来。”
沈棠宁沉默。
锦书又说道:“我看她就是成?心挑拨离间,见不得您和姑爷蜜里调油得好,姑娘您千万别放在心上,她非要赖在平凉,难不成?姑爷还能将她赶走了??”
“咱们姑爷素来重?情重?义,便?是为?着幼时的情谊,那也是不能的,她必定是瞧准了?这一点,才胁迫了?姑爷,又引您相见,说这些话故意挤兑您,夫人您若是信了?她的话猜忌姑爷,才是中了?她的算计呢!”
沈棠宁岂能不知锦书的意思,只?是,她比锦书更清楚常令瑶在谢瞻心目中的地?位。
她难过的是,倘若谢瞻真心与常令瑶清清白白,为?何不与她说实话呢?
倘若谢瞻还喜欢常令瑶,又为?何要与她做夫妻?
先前嫁给谢瞻,是阴差阳错,逼不得已,她并不想拆散真心相爱的两人。
还是说谢瞻娶她,不是他不想,单是因为?他不能够娶常令瑶?
因为?他曾说过,以镇国公府如今的状况,他为?明哲保身,便?不能再尚公主,娶世家贵女。
谢瞻明显感?觉到今夜的沈棠宁兴致不高。
他在外面训兵累了?一天,回来就想搂着她与她好生温存说会?儿话,沈棠宁却避开了?他搂过来的手道:“我今夜不太舒服,睡吧。”
“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大?夫过来?”谢瞻立即起了?身拉开帐子。
沈棠宁忙道:“不用叫大?夫……”她只?是有些心累,闷声道:“我小日子来了?。”
谢瞻算算日子,确实是该到日子了?。
他放了?心,勾好帐子,躺回去搂住她。
“还是这里疼?没事儿,我给揉揉就没那么难受了?。”
来了?月事,沈棠宁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心里有些落寞。
哪怕是在琅琊那夜唯一的一次欢好,她看得出来谢瞻很不高兴,仍是注意着没有弄到她身子里。
后来她答应谢瞻,两人做了?真夫妻,他依旧是很注意,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样名为?“如意袋”的物什,每回行事前戴上。
此物王氏给她见过,只?不过那时两人是货真价实的假夫妻,用不上。
如今做了?夫妻,她理应尽到妻子的责任,为?谢家开枝散叶。
在谢氏旁人眼中,她嫁进谢家三年仅仅生了?女儿圆姐儿,作为?镇国公府的世子,她还要为?谢瞻生下嫡子。
可是谢瞻却在避孕。
这些事情,沈棠宁通通都想不明白。
开口,却要她如何厚颜开口?
八月?*初一这日,郭尚预备与谢瞻在平凉城外校兵,以震慑张元伦,鼓舞士气。
因此,这几日他便?愈发?得忙碌,几乎早出晚归。
这日清晨,沈棠宁尚在睡梦中睡得迷迷糊糊便?被谢瞻闹醒。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被他得逞。
谢瞻重?重?压在她的身后,令她动?弹不得。
这两日她睡得都不大?好,小日子也昨天才走,一点都不想那事。
实际上与谢瞻相比,她就不是很热衷于床.笫之?事,比起身体的紧密契合,她更喜欢寂静深夜里两人亲密的相拥与私语。
只?不过谢瞻喜欢,有时纵她疲倦,也打起精神来应付。
气性突然上来,她一不做二不休,指甲掐进去,在谢瞻手臂上狠狠挠了?长长一道。
谢瞻一时不防,疼得轻嘶一声,诧异地?低头看了?怀中的小女子一眼。
沈棠宁平素性格温顺,偶有与他吵架拌嘴,发?怒的模样谢瞻也觉可怜可爱。
这段时日两人好得如同蜜里调油的新婚夫妻一般,耳鬓厮磨,除了?白日里他不在的时候,晚上恨不得是要每时每刻都黏在一处,形容不离。
或是你?弹琴,我舞剑作陪,或是你?看书处置军务,我在一旁做针线端茶水红袖添香。
情到浓时,沈棠宁对他几乎算是予取予求。
所谓温柔乡,英雄冢,当?真叫人沉沦其中难以自拔。
沈棠宁彻底清醒了?,她不知大?谢瞻是发?了?什么疯,一个翻身将她摁在枕上就狠狠行了?起来,她越是抓挠反抗,他竟越是兴奋。
情事散了?,他将她趴在枕上奄奄一息的她翻回身来,沈棠宁已无力?挣扎了?,所幸是背对着他,眼不见心不烦,任由他腆着脸抚摸亲吻她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