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1 / 2)

大约所有女子未出?阁前都曾幻想过她日后会嫁一个怎样的如意郎君。

在沈棠宁眼中,她的夫君不必多高大,却可以?为她遮风挡雨。

不必家世门第?多么显赫清贵,只要两?人能够意趣相投,琴瑟和鸣,便是低嫁她也不会介意。

只是郭氏不会同?意她低嫁,一切只能是她美好的愿想。

直到遇见萧砚,他是这世上唯一能听懂她琴音的男人。

两?人第?一次相遇,是在普济寺中。

那几日,她与萧砚虽隔着一扇缭墙,从未见过彼此,却仿佛深谙对方心事,宛如多年的知己好友。

所以?她不会把谢瞻当成她的夫君。

于她而言,皮囊之相转瞬即逝,自?她长大成人,人人皆夸赞她样貌出?众,国色天香,然而美丽的容颜带给她的却是无尽的烦恼。

所以?出?众的容貌,显赫的家世,她通通都不在乎,她只希望自?己的夫君是能够懂她心意,与她倾心相许之人。

更不必提,除此之外,她与谢瞻门第?不相配,性情不相合,两?人一见面?,不是吵架便是在争执。

最重要的是,谢瞻心里还?念着永宜县主,为她宁可不纳妾,对她毫无男女之情。

其?实相处这段时日,沈棠宁也看明白了,她的这位夫君虽脾气喜怒无常,却是个嫉恶如仇的性情中人。

有时,她甚至还?会羡慕他的桀骜肆意。

与之相比,她处处忍让处处谨小慎微,活得?实在窝囊。

“夫君人很好,他重情重义,这段时日不仅帮了我们一家许多,待对我也十?分敬重。”沈棠宁说道。

“傻女儿,娘当然知道他对我们一家好了。”

温氏含笑道,片刻后,她却慢慢收敛了笑意。

“我是问你,你觉得?他待你如何,是只有好吗,你们两?人,莫非平日里就没有磕磕绊绊?”

沈棠宁哂然。

那怎么可能没有,毕竟谢瞻讨厌起来的时候能把气得?她牙根痒痒,恨不得?在他那张欠揍的脸上捶两?拳才解恨。

她含糊道:“唔,还?好……我们两?人平日里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就是……他偶尔喜欢捉弄我而已。”

“他怎么捉弄你?”温氏追问。

简直罄竹难书!

偷看她换衣服,随意枕她的枕头、盖他的被子,一点边界感都没有,还?有每回和她说话?都要凑过来,脸恨不得?贴到她脸上……

且她说过他许多次,他都不肯改!

只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她又怎么好意思同?母亲去说。

温氏见女儿低头不语,以?为她是害羞,便摸摸女儿柔顺的发?笑道:“傻孩子,男人是喜欢你才会捉弄你!只是他们平日里做事不拘小节,不似咱们女子心思细腻,所以?你若有心里话?,娘希望你能开口告诉他,凡事莫要憋在心里头,叫他去猜你……”

温氏担心女儿驾驭不了谢瞻,便耐心传授了她不少御夫之道。

沈棠宁无奈地耐着性子听。

两?人说着说着,温氏顿了一下,好一会儿后才忽低声问她道:“团儿,你出?月子也有一段时日了,生产之后,从何时开始和姑爷同?的房?”

沈棠宁闻言大窘,急忙捂脸道:“娘,您问这事做什?么!”

温氏其?实也有些不好意思,只是这事她不问还?能由谁来问?

女儿身子娇弱,又是刚生产完,女婿却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她担心女婿贪恋女儿美色,会在床笫之间委屈女儿。

“乖团儿,快和娘说,你生完圆儿,姑爷他是多久才碰的你?”

沈棠宁脸红如滴血,尴尬极了。

她该如何和温氏解释,她是准备过不久就和谢瞻和离,怎么可能会和他再行夫妻之事!

“团儿,他不会趁你还?没出?月子就……强迫你了?”

温氏见女儿支吾着总不肯说,以?为她有难言之隐,一时抓住她的手急道。

“没有没有!”沈棠宁忙摆手道:“您误会了,他从没强迫过我!”

温氏方松了口气,露出?笑颜,连连点头。

女儿和女婿的成婚始于一桩始料未及的阴差阳错,始末她已从陈妈妈那里尽知了,对于和女儿有缘无份的萧砚,她虽对这个前女婿喜欢到心坎儿里,如今也只余一声叹息。

温氏毕竟是过来人,女儿既为了人妇,有了孩子,如今冷眼瞧着女婿待女儿也算事事体贴,上头婆婆仁厚大度,这就足够了。

再说两?人盲婚哑嫁,凑到一处过日子,焉能要求事事圆满?那实在是吹毛求疵了!

陈妈妈昨日还?同?她说,她这个女婿在军中颇有建树,那是握有实权的,不似那些一无是处只能靠祖荫庇护的官宦子弟。

生得?更是龙章凤姿,一表人才,和姑奶奶站在一起宛如一对璧人相得益彰,生出?的圆姐儿跟个雪团子似的好看。

温氏越想越高兴,对谢瞻就满意极了。

姚氏却是嫌谢瞻太过倨傲,婚前都不见他去上门拜见她这个岳母,温氏那时和姚氏便颜悦色地笑说,姑爷到底是高门大户出来的,又是个极有本?事的男子,傲气些在所难免。

何况他如今不也为着她的女儿,乖乖低头喊她一声岳母,认温济淮姚氏舅舅舅母了吗?

温氏对谢瞻,大约便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心喜,嘱咐沈棠宁与谢瞻好好过日子。

沈棠宁心里头苦笑,却不敢叫温氏看出?来。

谢瞻正帮温氏医治眼疾,倘若这时候她再和温氏提与谢瞻和离的事情,温氏定会责备她过河拆桥,好好的日子不过,绝不会答应。

罢了,这事还?是先从长计议吧。

上回圆姐儿满月宴的时候,姚氏寻了个无人的地方还?悄悄问她,和离一事想的如何了。

沈棠宁说了自?己的顾虑,姚氏觉得?这样也好,给圆姐儿找个好的后娘,总好过谢瞻自?己去找,找个佛口蛇心的女人,以?后苦得?还?是圆姐儿。

日影西斜,沈棠宁看着天色不早,恋恋不舍地起身与温氏辞别。

出?门时谢瞻说晌后他下值,正巧过来接她回家,这会儿不知为何不见人影儿。

沈棠宁等了两?刻钟,怕回家迟了王氏担心,便叫人套了马车先走了。

……

马车里,沈棠宁疲倦地靠在车壁上。

她没猜错,萧砚的确回来了。

韶音的兄嫂原本?在平宁侯府当差,温氏从侯府搬出?来后,郭氏被大理寺捉走,沈弘谦休了郭氏,来求沈棠宁时,托人把锦书和韶音一家卖身契都递还?给了沈棠宁。

锦书自?小父母双亡,没有兄弟姐妹,韶音一家还?表示愿意跟她,沈棠宁便令韶音爹娘都去了温宅伺候温氏,平日里帮她照看母亲。

适才在温宅,韶音的哥哥王敬寻了个空隙找到她,说萧砚已经回了京都。

那日冯茹告诉沈棠宁萧砚断腿,害得?沈棠宁情急之下半夜突然发?动,那是冯茹不怀好意地诓她。

萧砚在涿州运送粮草时的确被契人偷袭左腿中了火铳,不过没有伤及骨肉要害,如今已然痊愈。

她一早在大街上看见定北王回京述职,没有看到萧砚,是因?为萧砚受了伤,在山西养了段日子的病,回京的日期应当会比定北王还?要晚几日。

他没事就好。

一入侯门深似海,从今往后,他们二人应当都不会再有什?么牵扯了。

沈棠宁有些疲倦,阖目歇了会儿,心绪又飘到了别处去。

如今最叫她烦恼之事,便是帮谢瞻找一个称心如意的夫人,以?及如何跟温氏开口提与谢瞻和离一事。

先前她帮谢瞻遴选的几个女子,她自?以?为样貌是不错的,环肥燕瘦皆有之,谢瞻却一直没给她回信儿,她等了十?数日,某晚实在忍不住了问他,谢瞻却露出?一副“怎还?有这事”的表情,原来他早把这事给忘了!

想到此处,沈棠宁不禁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脑中乱糟糟地琢磨着,不知过了多久,忽听“砰”的一声巨响,马车猝然停住。

“出?什?么事了?”

沈棠宁掀开帘子。

“世子夫人,车轱辘陷进泥淖里了,烦请您下车略等一下!”

昨日京都刚下过雨,巷子里积了水,道路泥泞,天色昏暗,一不小心马车就扎进了泥地里,车夫搬了个楠木脚踏过来,满脸歉疚地道。

“无妨。”

沈棠宁扶着锦书下了马车。

因?是回娘家,这次出?门就没带太多的人,除了韶音、锦书和车夫,还?有一个跟车的小厮,两?人吃力地搬着沉重的车轱辘。

眼瞅着金乌摇摇西坠,即将落幕,街上的行人也愈发?地稀少,韶音不免焦急了起来,走过去问车夫和小厮道:“你们怎么回事,这么久了车弄好了没?”

“没呢!韶音姐姐,这车轮外层的铆钉掉了一只,我和车夫在修呢!”小厮回道。

沈棠宁披了件披风,和锦书站在一处绿荫下,望着不远处的小径垂眸静思,微风徐徐,吹拂在人的脸上。

天边云蒸霞蔚,霞光五彩斑斓,中央一轮煌煌红日灿烂高悬。

就在这片绚烂的霞光中,她看见不远处一个黑点般的人影骑马朝她缓缓而来。

直到那人的眉眼轮廓愈发?明晰,陌生又熟悉的面?庞,浓黑的眉,清润的眸,眼底眸光闪烁,倒映出?落日炽红的影子,最终停在离她几步之遥处。

他手握马缰,薄唇紧抿,一语不发?地与她遥遥相望着,眼角眉梢落下细碎参差的暗影。

“姑娘!”

直过了好一会儿,锦书迟疑着低低叫了一声。

沈棠宁仿佛被惊醒般猛地转身,她想离开。马上那人就急忙跳下来,三步并做两?步追上她,却不敢再往前,只敢站在离她远远的身后痛苦地唤了一声。

“团儿!”

……

谢瞻十?指紧握成拳,蓦地发?力一拳捶在一侧的老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