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瞻把沈棠宁抱回?了寻春小榭。
沈棠宁本以为这人会挖苦她连走路都走不稳,谁知他进屋将她小心抱到了床上,突然弯腰俯身三两下就脱丢了她的鞋子!
沈棠宁大吃一惊。
她急忙去缩自己的脚,只她的力气如何拼的过谢瞻,一只雪白的足被他死死握在手里一动也动弹不得。
“还想?以后能走路,就别乱动!”他弯下腰强摁住她的脚。
他这番话很是有用,沈棠宁本也疼得浑身冒汗,闻言果真?一动不敢动了。
谢瞻给她检查了伤势,握着她发?红的脚踝来回?扭动了几下,从怀中变戏法似的又拿出个小瓷壶,将瓷壶里的药膏仔细推开,打着圈儿?一下下揉抹在她的脚踝上。
开始时沈棠宁疼得只想?一脚踹开他,后来也不知是药的作?用还是他揉的力道放轻了,伤处渐渐没那?么疼了,但他指腹上粗糙的茧子却又磨得她娇嫩的肌肤很不舒服。
好不容易他终于结束了,沈棠宁连忙缩回?自己的脚,用裙子遮住,将自己整个人都缩回?了她的小帐子里。
而后,便听谢瞻一声?不吭地收了瓷壶,去了内室。
片刻后,他似乎是换完衣服出来了,步调慢吞吞地走到床边儿?坐下,咳嗽几声?。
与此同时,沈棠宁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
她抬起头,那?帐子在光下恰透出光影来,能看到谢瞻正面朝她坐着,那?黑乎乎又极具压迫感的人影,像鬼魂似的一动不动地坐在她的面前,想?忽略都难。
沈棠宁咬了咬唇。
不想?理会他,继续低着头,装没看见?。
直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是她被盯得心里发?毛,先忍不住了。
“你做什么,找我有事?”
“哦,也没什么事。”
谢瞻拉开她的帘子,看着她说道:“就是刚你舅舅来找我吃了几盏茶,后来他还有些事,我便把他送走了。”
他轻描淡写的口气,却像个炸雷般惊得沈棠宁心猛地一跳。
她舅舅会找谢瞻吃茶?!
“我舅舅他来做什么?他应该没说什么不好听的话吧……”沈棠宁急道。
“他为何要对我说不好听的话?”
谢瞻皱眉道:“上回?去你家,我与你舅舅便十分投缘,他还拿出家里上好的秋白露招待我,你都忘了?后来若不是你表弟,”他冷哼了声?道:“是你表弟对我态度无礼,出言不逊在先,否则那?日也不会不欢而散!不过他今日也来同我道了歉,我看他不过是个不懂事的毛头小子,就懒得同他计较了!”
沈棠宁扯了下嘴角。
对于谢瞻这种出身高贵,又位高权重的人来说,只要他们愿意,会有无数的人为他们思虑周全,事事贴心贴意,这也导致他们通常不会去俯就旁人的感受。
倒不是他们有意为之,实是他们想?不到罢了。
沈棠宁是看着温珧长大,在她眼中这个表弟平素性格一直温顺和善,见?谁都带三分善意,邻里亲戚几乎没人不喜欢他。
他先前与谢瞻又无仇无怨,怎会对他出言不逊?
不用谢瞻说她都能猜到,定是谢瞻无意间对温珧说了些难听的话——毕竟他这人说话一向刻薄,温珧少年心性,或许还对他怠慢自己一事耿耿于怀着,两人三言两语不对付,便打将起来了。
沈棠宁只能从脸上给他挤出个笑?来。
“既然阿珧同你道歉了,我就放心了,小孩子说话口无遮拦,有时候他也没恶意,你大人大量,别放在心上才?好。”
谢瞻仔细看她,见?她还对他笑?了下,心里总算是舒了口气,面上也慢慢有了笑?意。
不知为什么,这几日她不愿搭理他的时候,他心里就很失落。
所?以他会忍不住去捉弄她,哪怕是看到她脸上露出生气的表情,或是喜,怒,委屈。
只要不是不搭理他,他就觉得她是在回?应他,而不是冷冰冰的,一个没有温度的木头人。
“我自然早就没放心上了。”
接着,谢瞻看向她的肩膀,顿了下,又轻咳一声?道:“我也有做的不对之处,那?日我正在气头上,你突然冲过来,但我并?非有意伤你……后来回?了家也不该冲你撒气,害你晕倒,我以后不会这样了……”轻声?询问:“你肩膀现在如何了,还疼不疼,我给你也揉一揉?”
这些话听着是很简单,但对谢瞻来说不知为何却实在难以启齿。
但他这次的确是诚心认错。
因此一口气将这些话都说完后,谢瞻的眼睛便紧紧地盯着沈棠宁脸,不放过她的每一个表情。
而在沈棠宁看来,谢瞻强调两点,一是她突然冲过去护着温珧,二是他在气头上。
这个解释其实很牵强,不能伤沈棠宁,就可以伤温珧了?
沈棠宁摇头说:“我晓得你不是有意的,早就不疼了。”
谢瞻走后,锦书进来换茶水,看见?罗汉床上放着一包还热的油纸包。打开一看,是一包糕点。
“姑娘,这大概是世?子给您买的吧,还热着,要不我给你掰一块?”
锦书捧着过来给她,沈棠宁看了一眼,只见?几枚白胖的糕点垒在一处,散发?着淡淡的清香,确实足够诱人。
她却没有丝毫胃口,吐出胸口间的那?口闷气,闭了眼疲惫地躺回?床上。
“我不饿,你们拿去分了吧,”又道:“别让世?子看见?。”
这份糕点,沈棠宁自然是吃不下去的。
她没有心气儿?整日与谢瞻吵闹争执,若能与他好好相处,她也不想?跟他闹得急赤白脸。或许等?两人和离后他亦能念着几分她的好好生善待他们的孩子。
先前谢瞻不计前嫌地帮她,她心里的确很感激,可同时谢瞻也鄙夷她的出身,瞧不起她的家人。
这是她万分不能容忍的。
何况这段时间,他更是处处刁难她欺负她,不是命令她缝补这个,就是故意玩笑?捉弄她,这便罢了,语气还非常差劲,沈棠宁就算是泥人捏的,脾气再好,也不可能一点气性都没有。
这次谢瞻来主动找她道歉,应当?也不是他突然想?明白了,大约是王氏看出来了两人最近冷战,担心她腹中的孩子,私底下责备过他。
不然他这样一个高傲的人,她还没有开口给自己的亲人作?解释,给他台阶下,他怎么可能先低头道歉?
她最大的错,是不该把谢瞻带回?舅舅家,明知道他不喜欢她与娘家来往,还一时存了侥幸,竟天真?地以为与他解除了曾经?的误会,能与他做真?正的朋友。
说到底,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两根并?行?的琴弦,若想?弹奏出美妙的音符,便永不可能相交。
从今往后,她只需感激他,敬畏他,将他视作?她腹中孩儿?的父亲,莫要痴心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
晚上两人再躺下去睡觉的时候,谢瞻果然没有再故意挤她。
沈棠宁却有些睡不着。
说实话,她是承认和谢瞻在一起睡觉是有用的。
因为自从他搬过来两人一起住之后,她的睡眠的确是好了许多,身上那?种时常疲乏困倦的症状也在逐渐消失。
她今夜失眠,有对未来的焦虑,对孩子即将出世?的茫然,还有对清楚意识到与谢瞻家世?门第差距的惆怅。
一束月光透过帘子射入帐中,将狭小的帐中映得凄清而宁静。
沈棠宁闭上眼睛,慢慢有了睡意。
也不知昏昏沉沉地睡了多久,大约是半夜了,她忽然就莫名地醒了,想?要起夜,借着窗外的月光迷迷糊糊下了床。
待走到净房门口,刚要推门进去,听到里面传来一些古怪的声?音——
准确来说,是谢瞻粗重的呼吸声?。
声?音好像是从他的喉咙间压抑着发?出来的,粗噶低沉,且一声?重似一声?地急促,沈棠宁脑子还处于一团浆糊之中,心想?大半夜的,他怎么不睡觉在净房里练拳?
那?喘息声?却并?不十分厉害,偶尔伴随着似是衣衫快速地摩挲声?。
沈棠宁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脸上情不自禁爬上两抹红晕,从脸庞一直红到脖子根,彻底清醒了。
他根本就不是在练拳……他……这个臭流氓……登徒子……
沈棠宁登时睡意全无,吓得赶紧爬回?床上,把鞋子和被子一切都归置好,闭上眼睛强迫自己赶紧入睡。
可是根本睡不着,她害怕他兽性大发?,万一回?来后突然扑到她的身上来可怎么办?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沈棠宁正胡思乱想?间,那?道沉重的喘息声?已?经?来到了床边,紧接着,帘子被人攥着蓦地拉开,没有透出一丝声?响。
随后,一道灼热的目光肆无忌惮地落在她的脸上、身上,被他盯过的地方,衣服一寸寸地掉落,仿佛身无寸缕。
最终,那?目光落在了她裸露在外的一对脚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