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家?。
听说外甥女今日回来,沈棠宁的舅母姚氏高?兴坏了,绝早就去早市上买了一厨房的鸡鸭鱼肉,在厨房里热火朝天地忙活着。
温家?小门小户,温氏与温济淮的父亲当年在朝中不过一个?官职低微的七品太仆寺主簿,后来温氏到了婚配的年纪,她生得温柔貌美,平宁侯世?子沈弘彰对她一见?钟情。
成?婚后夫妻两人恩爱情深,沈弘彰继承了父亲军功换来的爵位,决定效法?其父,征战沙场,用?军功来封妻荫子。
隆德帝北伐契人,沈弘彰主动请缨,最终却战死沙场,一去不回。
年仅三岁的沈棠宁没了爹,温氏哭干了眼泪,又患上眼疾,除了叔父,年幼时对她最为疼爱的便是舅舅舅母。
舅舅温济淮性?格温吞,舅母姚氏却泼辣直率,沈棠宁很喜欢姚氏,有什么心里话都喜欢和姚氏讲。
沈棠宁来的时候,姚氏正在院子里杀鱼,一听人到了,大喜,忙去洗了把手把人给迎进来。
“表姐可有口福了,我娘昨晚就说要给你做她最拿手的醋搂鱼呢!”
温济淮和姚氏的小女儿温双双凑上来抱住沈棠宁的胳膊,一脸亲昵。
长?子温珧则红着脸站在一侧,局促地喊了一声:“宁姐姐。”
温济淮夫妻两人育有一子一女,女儿温双双,正值豆蔻年华,长?子温珧,今年十五岁,还在书院里读书。
姚氏闻言笑道:“你表姐怕是在国?公府吃惯了山珍海味,瞧不上你娘的手艺啦!”
“舅母!”
沈棠宁嗔着,上前几步靠在她怀中撒娇。
姚氏赶紧亲热热地搂住她,沈棠宁笑着说:“您做的饭菜吃一百年我也不腻!”
姚氏说道:“好啊,那舅母就给你做上一百年,你若是吃腻了哭闹我可是不依!”
一家?人笑笑闹闹地进了屋。
温济淮考过几次乡试,奈何不是读书的料,自最后一次落第后便彻底死了心,一直经营着祖上留下的几家?布行和绸缎庄,生活虽不算大富大贵,倒也知足。
姚氏去厨房亲自下厨,兄妹两人陪着沈棠宁说了会儿话,温济淮便从?外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
舅甥两人寒暄一番,温济淮提起温珧,一脸骄傲,“你弟弟二月里就要参加县试了,他那夏先生说珧儿考中的机会很大!”
温珧读书成?绩一向?不错,去年还有县里的廪生做保推荐,获得县试的资格。
温济淮把振兴温家?的希望都放在了儿子身上,逢人便吹嘘此事,温珧一听这话便头大,肩头上就像压了个?重担似的,急道:“爹,你别和宁姐姐说这事了,说不定最后空欢喜一场,还不一定能考中呢!”
温济淮斥道:“孺子,浑说什么丧气话,我说你能考上你就能考上!”
父子两人吹胡子瞪眼,沈棠宁忙劝道:“珧儿,舅舅也是为你高?兴,再说,像你这个?年纪参加童试的少?之又少?,你已是其中的佼佼者,不论这次考中与否,你且安心读书,最后问心无愧便好。你还年轻,大不了,咱们下次再考就是了。”
温济淮连连点头,觉着自家?外甥女说话就是好听,都说到了他的心坎儿里。
温珧就听得耳根通红,他不善言辞,结结巴巴地道:“宁姐姐,你,你说的真好,我,我记住了。”
一家?人用?完了午饭,温双双黏着沈棠宁,让她给她讲住进谢家?的豪门生活,一脸向?往之色,沈棠宁自然是满足表妹的好奇心。
不过,大家?都很默契地不去提谢瞻。
说到琴棋书画,温双双把自己的琴搬了出来,央求道:“宁表姐,你琴技最好了,我最近弹这首曲子,不知为何总是弹不出想要的感觉,你能不能指点指点我?”
姚氏给女儿使眼色,“你表姐大着肚子,怎么教你,去去,自己回房玩儿去,别添乱!”
温双双不依,眼巴巴地看着沈棠宁。
自从?与萧砚退亲,绿绮被砸之后,沈棠宁便不愿再碰琴了。
“许久不练,我的琴技也生疏了许多。”她轻声道。
这意思是婉拒。
温双双却说道:“就是生疏了才?要拾起来嘛,从?前宁表姐最喜欢弹琴,你的琴艺连苏大家?听了都赞不绝口,若是如?今明珠蒙尘,宁表姐不再弹琴,苏大家?知道后该多遗憾呀!”
郭氏一直认为女子习琴棋书画是为了取悦男子,稍通即可,因此从?未给沈棠宁请过琴艺高?超的师傅,是沈棠宁自小喜爱读书弹琴,大部分弹琴的技巧都是她自己去琢磨的。
只是因她名声不好,每每她在人前弹琴总会惹人嘲笑,久而久之她便不在人前卖弄了。
苏大家是京都闺秀中有名的女琴师,她虽未曾亲手教授过沈棠宁,却机缘巧合听过一曲她用?绿绮弹的《采微》,为此赞美沈棠宁的琴声哀婉动人,令人听之泫然欲泣,有先贤遗风。
温双双的琴艺多半是沈棠宁传授,姊妹两人关系十分要好,今日她见?沈棠宁眉眼之间郁郁寡欢,并不似从?前快活,以为沈棠宁是因萧砚的缘故彻底伤了心,害怕睹物思人便不再碰琴,才?迫切地想帮沈棠宁从痛苦中走出来。
其实,沈棠宁不愿再碰琴,除了萧砚,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当日她躲在普济寺,萧老夫人寻上门来时对她的那一番羞辱叱骂。
时至今日,只要她一看到琴,便会想到绿绮,一想到绿绮,她与萧砚之间那段无疾而终的姻缘,那些令她痛苦而仓皇无措的回忆便会悄然浮上心头,刺得她心痛如?绞。
“你不是还有把瑟么,”姚氏对温双双道:“让你表姐给你指点指点瑟,乐器虽众,万变不离其宗,咱们小门小户的,也不指望你能歌善舞,你把瑟弹好了你娘我都给你烧高?香了。”
温双双吐吐舌头,从?善如?流地回房拿瑟,此事暂且不提。
却说镇国?公府,午后王氏见?头顶阴云密布,担心下雨,地湿路滑,万一沈棠宁有个?闪失,遂把安成?叫过来道:“等世?子爷回来,你让他速到我这里来一趟。”
安成?唯唯。
看安成?这幅唯命是从?的模样,就知道是劝不动谢瞻的,王氏准备等谢瞻回来亲自和他说道说道。
“爷,夫人说有事请您去一趟如?意馆。”
下衙后,谢瞻立在衣槅前换衣,安成?就和他说。
“什么事?”谢瞻问。
安成?说不知。
“倒是有一事,世?子夫人今早回了舅老……回了温家?……温家?就是世?子夫人的舅家?。”
谢瞻动作顿了下。
安成?见?他没有反对和不耐烦,便将换下的官服给他挂了起来,继续说道:“听说是给温老爷贺寿,绝早就走了呢。”
谢瞻看着外面彤云密布的天色,皱起了眉。
这样的天,回什么家?!
就她那个?娘家?,他都懒得去说。
换好衣服,谢瞻吩咐安成?立即去备马,自己提脚往外走。
“我的爷,外面这都快下雨了,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安成?追出去,看着谢瞻上了马才?突然想起来王氏吩咐他的话,急忙在后面大喊。
“世?子,夫人说还有急事找您呢,您先别走啊!”
谢瞻充耳不闻,走得头也不回。
出了门谢瞻才?突然记起来,他根本不记得沈棠宁的舅舅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姓张还是姓钱?西街还是东街来着?
马向?西侧跑,长?忠连忙气喘吁吁地追过来拦着,“爷,咱走错了……舅老爷家?住在城南宣北坊的椿树胡同!”
谢瞻便顺势调转马头。
宣北坊接近城郊了,周围云集的基本都是些商贾和门第不高?的小官,买不起京都城中心寸土寸金的房子。
有钱人和达官贵人都喜欢住在宫城附近的风水宝地,像镇国?公府就坐落在宫城东侧明照坊,上朝点卯骑马只需半刻钟头的工夫就能到。
从?明照坊赶到宣北坊花了将近一个?时辰,温家?守门的老苍头见?到门首下跑来一匹高?挑肥壮的骏马,还疑心是谁家?的公子走错了门。
谁知不多时那马上竟跃下来一个?面容冷峻,气宇轩昂的男人,迎面便朝着他走来,老苍头受宠若惊,忙诚惶诚恐地上前道:“贵人下降,敢问贵人是?”
谢瞻态度冷淡,并不言语,倒是长?忠热情地问:“老丈,敢问你家?姑奶奶可还在家?中?”
温家?还没有嫁出去的姑娘,老苍头愣了愣,很快就反应过来道:“您问的可是小人家?的表姑奶奶?哎呦,您来的真是不巧,我们表姑奶奶刚跟着我们夫人去了对面永兴庵里,地方不远,就在对面那条街!”
长?忠刚要回话,谢瞻转身便去了。
长?忠赶紧又抹着汗追过去。
谢瞻心里其实很不高?兴,他说过沈棠宁要是不抄完三百遍女诫就不准许她出门,她敢丝毫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回娘家?就算了,竟还跑到什么尼姑庵去凑热闹!
别是在尼姑庵里和她从?前的那些老相好私会吧?
谢瞻想着,愈发觉得刻不容缓,立即翻身上马。
永兴庵果如?老苍头所言就在对街,走两步就到了,看门的小尼姑引着谢瞻和长?忠去寻沈棠宁和姚氏。
与此同时,庵中净房,沈棠宁正亲昵地躺在姚氏的膝上两人絮絮说着些体己话。
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姚氏给沈棠宁请了张安胎符,这符纸可保孕妇生产顺利,她先是嘱咐沈棠宁如?何安胎,随即抚摸着她五个?多月的肚子,随口说她这一胎很可能是个?女娃娃,沈棠宁撇撇嘴,不怎么信。
“……前些日子我去侯府看你娘,听你妹妹说你曾和你婆母去过郑国?公太夫人的寿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