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要降自降!休污蔑我父!”
王鄂再次老泪纵横,道:“白头无地酬知己,痛为苍生泪满缨。老夫以诗祭史公,字字出自腹腑,且老夫相信,史公心念苍生,绝不愿真定再陷入战火。”
“好,好啊。”史樟道:“你们早就将这些写在诗词里,戏耍我?呵,戏耍我。”
他懒得再与这些人争辩,退后了几步,打算离开大堂去调兵把这些叛逆通通捉起来。
然而,才回过头便见有一支士卒已堵在了大堂外,却是王恽暗中调拨了兵马。
“你们……”
史樟终于绝望,道:“杀了我啊。”
“绝不会杀二郎。”王恽道:“我等归附唐主,为的便是使真定少流血。请二郎降了吧。”
“是啊,二哥,你就降了吧。”史棣亦帮腔道。
“二哥,降了吧。”
“……”
周遭全是这种声音。
史樟听在耳中,渐渐感到天旋地转。
他仿佛觉得自己听到了人群中有阎复的声音。
那是十余年前在开封,因为遇到李瑕,他默许王荛杀掉了他的好友阎复,成了他心中挥之不去的梦魇。
鼻间闻到的猪圈味越来越浓,让他透不过气来。
终于,他白眼一翻,整个人晕厥过去。
“嘭。”
后脑勺嗑在地上,他脑子里想的犹是“不能降李瑕,不要降李瑕”,但人已经晕了过去,一切已由不得他作主了。
唯有耳畔还能听到王恽的说话声。
“放心,二郎没事,再开劝几句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王恽便不再管史樟,继续与众人说起归附新唐的事宜。
“刚才说到哪了?哦,我曾经有幸见过大唐皇帝一面,那是在李璮叛乱之际,我奉命出使长安,请求休战……”
众人都是听着,甚至其中还有些人对叛元归唐感到兴奋。
像史樟那般激烈反对者竟是不再有。
这夜到最后,众人达成一致,便连夜派快马南下,先向张弘道表明了归顺之意。再等张弘道派人来商量如何举事,共击彰德、大名二府。
……
仅五日之后,一封奏报递到了洛阳,摆在了李瑕案头。
李瑕正与张文静在讨论河北战局,翻到这封情报,道:“史家降了。”
张文静听了,稍稍讶异之后便微微一笑。
“乍一听还蛮诧异的,你说,换作我们初识那会,如何能想到有朝一日史家能降你?但仔细一想,史天泽诸子孱弱,只能做这般选择。”
“我们初识那会,我有想到要让史家降我。”李瑕道:“当时我还给史天泽写了信。”
“那你怎从来不给我写封信?”
李瑕倒未想到她能忽然拐到这个话题,微微苦笑,道:“字丑。”
“这倒是实话。”张文静有些憧憬地看向窗外,低声道:“快了,张家终于也能归附了。”
李瑕不免又想到当年刚在黄河战场上刚击败史天泽之时。
那时,他暗中联络了张弘正,本打算借那一役劝张家归附,但最终未成。张弘正被张弘范识破了。
之后招揽杨大渊,结果杨大渊死了,杨文安一心仕元;招揽太原郝家,结果郝天益被其弟郝天挺夺了权。
反而这次招揽史家,看起来办事不牢的史杠,竟真的做成了。
史杠能力远比张弘正、杨大渊、郝天益等人出色吗?并没有,论才华、能力,史樟远高于史杠。
局势不同了。
北地人心已开始倒向李瑕。
且随着史家,以及王鄂的投顺,这种人心所向的趋势或将越来越难以阻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