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天空星辰点点,如一片黑色的汪洋中落下了倾盆大雨,一闪一闪。
一道拇指粗的闪电没来由的刺破汪洋,闪耀着足以媲美太阳的精光,以骇人的速度落在仙君山顶,几乎挨着那棵挂满红布条的参天大树。
乱石惊飞,杂草卷起,仙君顶遭受重创,升起一片火光。
闪电只一瞬便消失无踪,可耳边的轰鸣声经久不息。
那一线峡谷中,几道在仙君山下如蝼蚁般的身影呆呆看向高空,眼中带着不可置信的惶恐。
像是看到毁天灭地的景象。
只见仙君顶被硬生生劈砍下一半,一块两块石头顺着山谷滚落而下,紧接着便是成群的巨石掉落下来。
如同有一只神仙大手推倒积木,引起连锁反应。
数以万吨重的石头落入瀑布中,最后砸在峡谷中的湖面上。
那滔天的巨浪掀起百丈高,扑向两岸的石壁,也将亭子中的几人打湿。
陆寻死死将陈诺护在怀里,那黑色的大袍紧紧贴在身上,狼狈的模样一如李一脉一指点破太南湖。
冰冷的湖水漫过亭子,熄灭了供人取暖的篝火,最后又带走黑色的灰烬,向着更低处溜走。
陈大妞喝了一大口湖水,用双手将脸庞擦拭干净后便破口大骂:“卧槽,哪个王八蛋又在乱发誓,溅老子一身水!”
而宋南来刚把天守者勋章带在胸前,还没来得及反应,那瘦弱的身子就差点被涌上岸的湖水卷走。
幸好卞北往早有预料,一手抓住宋南来,这才帮助老儒生避过一劫。
陆寻嘱咐陈诺待在亭子深处扶稳栏杆后,这才来到卞北往身前问道:“卞兄,天降异象,这是何故?”
他之所以选择询问这个孤傲的男人,是因为后者在将老儒生安顿好后,便一脸炽热的盯着天空。
那神情非比寻常,两只眼睛明亮无比,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以至于手中的大刀都在不停颤抖,发出阵阵呜咽声。
卞北往用力握刀,柔声自言自语:“不要乱动!”
随后他看向陆寻,眯着眼睛说道:“陆兄,你的那位朋友说的不错,这异象就是因为某个王八蛋而起。”
“哈哈哈哈哈!”
陆寻瞪大眼睛,眼前这个男人竟然还在笑。
莫非.....
卞北往凭空变出几件黑色衣袍交给陆寻,并说道:“拿好,然后躲远一点,躲得越远越好”
“我倒要看看这老天能奈我何!”
陆寻接过衣服,眼看着那个男人走出亭子,跨过掉落的巨石,凌空来到湖面上方,正对瀑布。
灰白长发男子斜着脑袋歪着嘴角,标志性动作便是将大刀扛在肩上,然后抬头看向蓝紫色星辰急速聚拢于一线峡谷的天空。
那里,天空颜色越发妖异闪亮,好像蕴含着某种恐怖。
卞北往大笑一声,持刀向天,诉说着往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老子叫卞北往,一路向北的卞北往,从前在左大人手下当过先登死士。”
蓝紫色星辰中,轰隆声大响。
它是天罚,专门惩罚不守规矩的万灵。
而且从无例外,不讲情面。
可卞北往像是没有听到催促,继续不管不顾的说着:
“那时候,老子是个兵痞。见人就杀,见钱就抢。谁落在后面,谁就是没用的孬种,那是要被军营里的兄弟笑话的。”
“后来人越杀越多,老子到手的奖赏也越来越多,也就越来越目中无人!”
天罚轰鸣声越来越响,而卞北往神色更加激动,像是马上要讲到关键地方。
“可有一天,左大人巡视军营,见我正磨着两把砍钝了的大刀,像是认出了我的样子。大人说‘我认得你,你小子每次都跑的最快,杀的人也最多。等仗打完了,你准备去哪里!’”
“老子那时候就是个无名小卒,空有一身武艺,哪里见过这样平易近人的大人物,当时就通红了脸。好在左大人不嫌弃我是个莽夫,竟然亲手帮我一起磨起了刀,我这才支支吾吾的告诉大人,我准备攒够银子然后八抬大轿把我心爱的女人娶回家!”
亭子中,陆寻和宋南来拼命喊叫,劝男人赶紧躲开。
现在可不是讲故事的好时候。
可卞北往陶醉在过去里,声音越发响亮。
“左大人当时就哈哈大笑,说我是个有情有义的好汉子。临走前,大人还赠送了我一句话,发上等愿,结中等缘,享下等福!”
一线峡谷上,星辰汇聚,愈发耀眼。
一道手臂粗的闪电劈落下来,擦着男人的身子而过,将身下数十米宽的湖面截断。
好似不愿再听男人啰嗦。
卞北往取下刀鞘,那柄曾被男人口中的左大人打磨过的宝刀锋芒毕露,遥遥指向妖异的天空。
男人生气的说道:“老子又不跑,多说两句话还不行吗?”
天空上,星辰忽明忽暗,但没有继续降下闪电。
像是听懂了男人的话语。
卞北往哈哈大笑:“老子今晚救下宋南来让他当天守者,就是发最上等的愿,让老儒生不辜负其妻子的嘱托就是结最中等的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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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停顿一下,举着大刀转身,背靠川流不息的瀑布,看着下方亭子中不听自己劝告,仍旧执意靠近天雷笼罩的几道身影。
卞北往发狠的望向星辰,疯魔般的笑道:“那这最下等的福,老子还享用不起吗?”
“你别想收了老子的命?”
“哈哈哈哈哈哈!”
话音刚落,漫天星辰已经汇聚成一颗蓝紫色“太阳”。
日月同天。
“太阳”光芒万丈,压制着月亮黯淡无光。
一道足有腰身宽的天雷劈将下来,男人刚才大逆不道的一番言论惹得蓝紫色“太阳”发怒了。
“轰”
天雷这次没有打歪,如一座光梯连接天地,另一头正好落在男人的大刀之上。
那道蕴含怒气的天雷过于恐怖,溢出来的能量将一线峡谷的两道山壁炸成马蜂窝。
卞北往浑身闪耀着噼里啪啦的光芒,在天雷中单脚跪下,一头灰白发丝根根冒起。
整个峡谷中一片苍白。
黑暗瞬间消融!
而陆寻几人经受不住天雷带来的强光,刚遮住眼睛却又被震飞出去。
宋南来倒在湿脱脱的地面上,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染红了嘴角两边垂下的白发。
他趴着身子,抬头看向半空中那道晃而不倒的身影,原来自己的命是要男人用命去换啊。
宋南来大声嘶吼着:“卞北往,你给老子回来!”
只可惜,那个逆天罚行事的男人应该是听不到了,一道有巨树般粗壮的天雷再次笼罩了卞北往的身体。
天空上,男人那道身影摇摇欲坠,手中握着的大刀寸寸断裂,落入下方的湖面之中。
卞北往微闭着双眼,胸膛羸弱的起伏,一口一口的喘着气,眼前的大刀只剩下手中握住的刀柄。
这么强大吗?
这才两道天罚啊!
他惨然一笑,刚想说点什么,喉咙淤积的鲜血便顺着口鼻流下。
他撑着膝盖,一点一滴的站立起来,双脚不住的打颤,整个人如同在炼狱中遭受非人的折磨。
陆寻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眼里只有那个放荡不羁的男子。
他现在才清楚,逆着大道在任务中选取天守者竟会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如果刚刚那道天雷劈向陆寻的话,恐怕他早就灰飞烟灭了。
可是这人间的规矩也总有例外。
难道天罚真的不能网开一面吗?
陆寻没有去劝卞北往,因为后者的腰杆比先前更加挺拔,执意要不死不休。
宋南来痛苦万分,男人这么做无异于火中取栗。
原来人定不能胜天!
他一把扯下胸前的天守者勋章,对着蓝紫色星辰中即将成型的天雷喊道:“求求你放过卞北往,我不想当什么天守者了!”
“住嘴,宋南来!”天空上一息尚存的男人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不肯服输的仍要单手指天,“我就是要在故事中救下这个老儒生,我就是要让他跟我一起当天守者,我就是看不惯这人间的乌烟瘴气。”
“我娶不了心爱的女人,难道还成全不了这个老儒生吗?”
“人间正道是沧桑,你要是有能耐就降下一百道天罚,我卞北往受得起!”
这个男人还真是倔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