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时分,季节将半,天气越来越严峻。
除去每日呼啸而过的北风外,碰到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说不尽的惹人心烦。
南山城位于神州腰部偏南地区,雨水更是富足。
本就刺人肌骨的寒冷一下子深入灵魂,裹着厚重的棉衣也免不掉带着潮湿的阴冷。
太南湖最是无辜,雨天只剩下朦胧美了。
走近一看,围绕着湖边的一圈泥地,好不容易冻结成型的一个个脚印和凳腿印,在雨水的冲刷下变成一汪汪泥泞不堪的小水潭。
浑浊的泥水越聚越多,从那些小水潭中溢出,汇成数条黑黄色的水流,接连不断的涌入太南湖里,刺破湖中被雨水击打出的涟漪。
这下好了,连钓鱼的蓑翁都少了一大半,太南湖更显凄清。
与太南湖的人烟稀少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百米之隔的广南禅寺。
作为南山城三大风景圣地,广南禅寺不像太南湖和狼首山,它一年四季都会迎来络绎不绝的游客。
尤其年关将至,前来许愿和还愿的男女老少更胜平日。
小雨仍旧下个不停,可广南禅寺却是焕然一新。
从里到外清洗个干净!
寺庙依靠一座山丘而建,上下只有一条小路。
一截从下至上的石阶七转八折,绕着山丘铺开,超过山丘自身高度数倍。
石阶很有年代感,因为经常踩踏,边缘处已被磨润滑,道路中间甚至出现凹陷。
石阶两边长满了青苔,在雨水的滋润下,墨绿色鲜活无比。
香客们接踵而至,沿着石阶而上,这略显无奈的天气并没有抹去他们的热情。
他们三三两两一群,也不交头接耳,只顾盯着脚下,一步一石阶,很是虔诚。
不多久,就看见一间雄伟的古刹屹立于山丘顶上。
古刹的青瓦飞檐上传来滴滴答答声,雨水沿着瓦片,形成一道道雨柱。
早有许多香客在门前排起长队,他们将手中的雨伞合拢,依次进入古刹大门。
不出意外,每一名香客的头上身上都被打湿,可他们顾不上擦拭,视线不约而同的看向寺庙中央的通天阁楼。
阁楼名唤支云,高百米,光是其上的尖顶就占据一半。
相传有高僧舍利藏于阁楼,用来普度众生。
虽说有神迹加持,但早些年寺庙香火一直不旺。
直到有人发现此地许愿最是灵验,这才引得无数香客慕名而来。
而广南禅寺也一跃成为神州八大佛山之一!
此时,一位男人正站在公寓的阳台上,开阔的视野足够他将广南禅寺的盛景尽收眼底。
望着那些沿着一条蜿蜒小路上山的渺小香客,男人像是看到了史上规模最大的蚂蚁搬家,他缩了缩被雨水溅到的脖子,自言自语道:“广南禅寺还是一如既往的那么多人啊!”
男人正是陆寻,自从上次任务到现在,他已经赋闲在家快一周了。
期间陈大妞询问了无数次什么时候做任务,都被陆寻找借口给搪塞过去了。
今天是周六,陆寻像往常一样起了个大早,正当他望着外面出神的时候,一道门铃声打破了宁静。
一个贵妇人提着大包小包来到陆寻家门口,因为车子停在公寓配套的车位,所以妇人并没有被淋湿。
陆寻没有观察猫眼,就直接打开房门,像是早有预料。
而妇人也不见外,轻车熟路的把东西提了进来。
一进屋就闻到一股泡面的味道,妇人打开紧闭的窗子,然后责怪道:“怎么又是泡面啊?泡面没营养,不是跟你说过吗?你身体不好,不能吃那些东西。”
尽管妇人每次来都免不了数落自己两句,但陆寻心里很是开心,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为数不多的亲人了。
看着妇人一到家就忙前忙后,陆寻心中一暖:“姑妈,我又不会做饭,就只能简单的做些泡面了。”
陆寻自小就没见过爸妈,据姑妈讲在陆寻出生后不久,他的爸妈就消失了踪迹。
家里人也曾报警寻找过,可就是毫无音讯。
可以说是姑妈把陆寻从小带大的。
可好景不长,陆寻的姑妈陆艳梅在陆寻10岁那年也嫁人生子了,之后就搬去隔壁城市居住。
陆艳梅当初也想着把陆寻带着一起生活,可陆寻实在舍不得南山的一切,他要在家等爸妈回来。
拗不过他的陆艳梅无计可施,只好麻烦隔壁的邻居帮着照顾一些。
临走的时候,陆艳梅泪眼婆娑的抱着年幼的小陆寻:“小寻,姑妈家就是你家,什么时候想来都可以。”
女人根本停不下收拾的动作,将冰箱里的吃食补齐后,她又开始蹲在地上擦拭,忙的和陆寻说不上话。
陆寻一脸尴尬的看着,心里不禁想问:这个家有这么脏吗?我平时也会打扫的好不好。
但陆寻没有阻拦,因为他的姑妈一向如此,哪怕前脚刚停下,后脚又接着干活,拦都拦不住。
陆寻记得,自从姑妈嫁人后,自己就开始独自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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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每个月底,姑妈都会抽一天时间从隔壁市赶来南山,且风雨无阻。
这样的两地奔波姑妈已经坚持快二十年了。
尤其是自己生病的那十年,姑妈怕自己在老家住着不舒服,甚至瞒着姑父帮自己购买了现在住的这套公寓,就因为这里离医院近些。
妇人的头上已经冒出丝丝白发,身材也因为岁月而走样。
陆寻眼中一热,走到陆艳梅身后笑嘻嘻的说道:“姑妈,我已经完全康复了。”
陆寻想当面把这个重磅的消息告诉姑妈听。
陆艳梅习以为常的头都没抬,她怕陆寻拿自己寻开心,并没有放在心上:“这句话,你小子都说过多少遍了。是不是又想说自己成年了,劝我别再来照顾你了。我告诉你陆寻,只要你好好的,姑妈就不累!”
早些年陆寻为了不让自己的病情拖累姑妈,每次都会扯谎骗妇人。
因为他实在不愿意看见对方一把年纪了还要为了自己操劳,但结果总是不如人意。
妇人好像一眼就能看到破绽,但总保持着点到为止,故作轻松的说一句,小寻姑妈不累!
清楚姑妈今天依然会这么说,陆寻这次准备的很充分。
只见他掏出一张被折叠好的体检报告,蹲下身递到陆艳梅的眼前,语气认真的说道:“陆艳梅同志,请批阅!”
“什么呀这是?”陆艳梅放下抹布,两只手在身上的围裙上擦了又擦,这才接过陆寻递来的报告。
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几乎每一遍都是逐行逐句,陆艳梅脸上的凝重不曾消缓。
当她终于确定了真实性后,两只手握着报告的手情不自禁的颤抖起来,眼泪水也滑落下来,打湿了纸张。
陆艳梅抱着陆寻哭了起来,这个从小就命苦的孩子终于打破了枷锁。
毕竟当年那件事发生的太突然了,自家哥哥和嫂子留下这个孩子后便杳无音讯了,陆寻在这个世上唯一的至亲就只有她了。
陆艳梅看不得从小失去双亲的陆寻孤苦无依,便对他是照顾有加,为了他甚至单身十年。
就当外界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未婚的她带着一个孩子,陆艳梅依旧我行我素。
原以为随着陆寻一天天长大,陆艳梅觉得苦尽甘来的日子不远了。
哪知这可怜的孩子又身患奇病,为了陆寻她可是耗费了无数的精力财力。
就算是面对丈夫的不理解,陆艳梅也从来没有把陆寻当作一个累赘。
依然是风雨无阻的每个月都来陪陪这个时日无多的孩子。
如今在亲眼看到陆寻康复的消息后,心底的委屈一下子就释放出来。
陆艳梅终究还是等到这一天了,想必百年之后面对哥哥嫂嫂也是问心无愧吧。
陆寻拍了拍姑妈的背安慰道:“不哭了不哭了,我又没死。”
“呸,净说些不吉利的话。”陆艳梅闻言赶紧擦了擦眼泪,神色慌张的拉着陆寻站起来,对着地面呸了好几声。
这是老家人的习惯,只要小孩子说了不吉利的话都会被大人拉着这样做,嘴里还要补上几句童言无忌。
陆寻也是好笑,这都是什么年代的封建习俗了。
但为了宽慰姑妈,他还是照做了。
就在这时,睡得迷迷糊糊的圆圆跑了出来,外面的哭声实在是太悲伤了。
他站在门口,光着屁股揉着眼睛,看着不讲文明的两个人一前一后往地上吐口水,好奇的问道:“你们这是在忙吗?”
陆艳梅被圆圆吓了一跳,拍着胸脯问道:“啊?这小孩是谁啊?”
“哦,孤儿院的小孩,看着可怜就收留了下来。”陆寻解释道,随后抱起孩子,“圆圆,快喊姑奶。”
“姑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