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只爪爪
【早晨八点三十分, 某架飞往E国的航班上】
沈凌踩在丈夫左侧的膝盖上,前爪并拢,后爪蹲好, 尾巴略不安地垂在下方左右摇摆。
半晌,她小心翼翼地“喵”了一声。
丈夫剥花卷的手顿了顿, 但眼睛没有抬起。
……介于猎魔人此时穿戴的是工作服,可以一直遮到下巴、自带阴影的兜帽让沈凌没有判断他眼神的机会。
于是她稍稍仰起脑袋,抬起右爪, 又“喵”了一声。
被“喵”的丈夫依旧没有说话。
但仰起脸的沈凌看到了他藏在兜帽下的一部分——下巴往上, 是他的嘴唇。
唇色很淡,平直地抿在一起。
唔,这是生气了吧。
……但我也不是故意真的跑到这架飞机上来的啊!
↑原本打算吃着包子找到机场,连拉带拽再咬裤管不让对方登机的祭司大人
沈凌“喵”了第三声,左爪也抬起, 向前一扑,就想顺着他无指手套的搭扣往上爬到他的肩膀——
“喏。这是奖励,慢点吃, 到E国后你还有任务。”
她的动作止住了。
并缓缓扭头看向丈夫右侧的膝盖。
笼着翅膀站在上面的紫色小鸡:“叽叽叽!”
它快乐地跳了几下,鸟头一探,就衔住了主人递来的花卷皮。
白白的,香香的, 厚厚的, 亮亮的,洒满葱花,还烤到微微焦黄的花卷皮。
刚才一眼就把她俘获,间接导致她被阿谨发现的花卷皮。
——当着自己的面喂给了这只钵钵鸡!
手下败鸡!
沈凌弓起背对丈夫右侧膝盖说:“嘶!”
钵钵鸡!
她又弹起来扯住丈夫手套说:“嘶!”
钵钵鸡!
薛先生:“……”
“虽然我大概能听懂你的猫语。”
他慢条斯理地说,“但我莫名不想理解你叫骂的内容。”
“喵嗷嗷!”
钵钵鸡!给我吃花卷!我要吃花卷!不准生气了不准生气了——生气也不准把我的花卷喂给钵钵鸡!钵钵鸡!
“我记得走之前在家里留了不少刚蒸好的肉包子, 还专门写了字条放在餐桌上。”
妻子虽然不挑食,但在肉包子与花卷之间的选择总是偏向前者——如果这两个东西同时出现在了早餐餐桌上,负责消灭大部分花卷,把肉包子让出来的往往是自己。
这也是薛谨同时蒸了花卷与肉包子,最终却把花卷都带走,准备用来奖励自己投影的原因
沈凌:“喵喵喵!”
“弄丢了?浪费食物不好,凌凌。”
“喵喵喵!”
“不要这么野蛮,花卷是它工作后应得的酬劳。”
“……喵嗷!”
薛谨偏了偏脑袋,躲开了炸毛小猫的一记挠挠。
已经顺着无指手套的搭扣爬到对方肩膀上的沈凌:“喵嗷嗷嗷!”
“就算你这么说也……”
一只手再次拎起她的后颈:“……不行。”
哪有做错事后还奖励她吃东西的道理。
离开安全有结界的家,自己一路溜到了机场,而且还是最近C市被教团反复彻查的时期……但凡有一个隶属教团的家伙看到她的脸,都会被完全暴露。
知道把你从教团那边翻天覆地的搜索中藏起来我花了多大功夫吗?
知道E国那边现在有多危险吗?
知道我出差时有多放不下心吗?有专门在家附近做了多少防御准备?
——就这么冒冒失失地钻出来……耀武扬威地把后续问题、所有隐患都丢给我处理。
而我甚至连捏捏这姑娘的圆脸发泄都狠不下心。
薛妈妈叹了口气。
孩子不听话还能怎么办,继续宠呗.jpg
从这个高度飞下去,回到C市,紧急处理一遍妻子来时经过的道路,处理掉驻扎在那附近的教团人员,还要解除那些布置在家附近的防御性符文结界,以免被侦测……接着从C国大陆赶回高空的飞机上……大概要花个三十分钟吧。
“小声点。”
把猫拎着放到扶手上,又快速把花卷剥开,用小手巾盛着放到投影面前,为孩子操碎了心的妈妈站起身嘱咐:“我稍微离开一会儿。你们俩都小声点,飞机上既不能有猫也不能有鸟。”
而且被发现一只鸟一只猫在我座位上因为抢葱油花卷而打架……削低存在感的努力就完全化为乌有了。
他说这话时用的口气比“不要乱踢抱枕”稍微重了一点,也是这几天来难得一次的严肃。
所以沈凌不情不愿地皱皱粉鼻子:“喵。”知道啦。
投影:“叽!”
“嗯。我半小时后回来。”
他拿过小提琴盒,径直消失在舱门后,平静得好像只是去洗手间抽根烟。
……而不是用三十分钟做什么超越飞机速度的极限运动。
沈凌转转眼睛,发现他的背包和水杯依旧好好放在座位上后,便放下了“阿谨会不会趁机又逃开”的心。
她轻盈地从座椅把手上跃下,堂而皇之地占据了座位最中间的位置。
老实站在座椅边缘衔着花卷的鸡仔,歪头瞅了瞅她。
沈凌听话地压低声音,用极小极小的音量威胁对方:“喵嗷嗷!”
钵钵鸡,来打架!好久没打架你果然是要骑在本喵头上了!谁赢谁吃花卷!
“叽。”
这小小声的威胁,似乎起不到多少效果。
对方抖抖羽毛,反而欢快地“叽”了一声——当然,因为主人的命令,这声“叽”也小小的——它鸟头一探,就把嘴里衔着的花卷皮递了过来。
然后鸟爪一伸,把自己这里剩余的花卷皮都拨拉到了沈凌爪边。
“叽叽叽!”
给你吃!都给你吃!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吃!
沈凌:“……”
唔。
对方投降得太干脆,她反而迟疑了。
对视片刻后,金色的小猫试探地走过去,咬住了一块花卷皮。
……唔,唔,果然比闻起来看起来都香都脆都好吃!
但她毕竟还是伟大的祭司——所以一边吃着花卷,一边机智地用余光注意着可疑鸡的举动。
在吃到第三块花卷皮时,对方动了。
它用喙梳理了一下自己的翎羽,便几步跳了过来,从左侧贴近了埋头吃花卷的沈凌。
果然是要打架吗!
祭司大人的警惕心瞬间拔到最高:她可不会忘了这是阿谨陪自己玩时的另一个形态,而他说不给自己吃花卷就不可能这么好说话——
“叽。”
对方轻柔地叫了一声,展开右翅。
不知怎的,沈凌觉得这只小鸡比刚才变大了一点——更像是她那天傍晚瞥到的巨大紫影。
但也只是一点,它看上去依旧是和她相仿的一小团毛茸茸。
稍微变大了一点的右翅,则越过她的后背上,把她从尾巴到脖子盖了起来。
沈凌:“……”
陡然被翅膀罩得只剩一个脑袋,她有点懵。
而罪魁祸鸡还开心地拢紧了一点,并偏过头,用喙轻轻啄她后颈的毛发。
“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