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我一直很好奇。
【森林】,为什么在精灵的故事里会存在明显的喜好?它本应只是一个没有生命的综合体。
——摘自法师塔第90层藏书馆,异人生物闲谈录,第5章 -森林与圣堂
“……她还没退烧吗?家族……不,斯威特法师需要处理某个紧急事务。”
“没有。非常抱歉……”
“现在也不能服用退烧药剂?”
“不能。而且,如果……”
助理攥着暗淡的石像,微微打开一条门缝,瞥了一眼漆黑的卧室。
看来,这件事,是没办法找小姐寻找解决方法了。
撇开那不知远在哪里、总之不会出太大问题的布朗宁法师不提,小姐才是,危在旦夕的那个。
“……高热没法退下,会有生命危险,对吧。”
拿着魔药箱的医生沉重地点了点头。
“事实上,这次我检查后还发现,斯威特法师太过依赖魔药了。”
医生说:“斯威特法师她自身的体质、无法被魔法干扰的那部分——已经极差极差,到了不得不借用魔药来维持其正常运转的程度。肾脏功能、内分泌系统……还有肝脏,她似乎除了魔药还在滥用酒精。这无疑是非常……”
助理皱紧眉:“滥用酒精?我不知道这件事,而且她并不是需要酒精来麻痹自己的那种人……”
“这,详细的原因,我也不知道。但魔法检查是不会出错的。”
医生拿出手帕,擦了擦汗:“虽然,斯威特法师的寿命与外表已经随着魔法方面的研习达到了极致……但如果再不注意,她会遭受许多病痛,而这些病痛只能用魔药解决,长此以往,会形成……”
“对魔药的彻底依赖,并无法避免魔药负面作用的积累吗。”
医生点了点头。
“所以,斯威特法师最好尽快开始少用、停用一切魔药……恢复锻炼她自身体质……即使,这次,斯威特法师成功渡过了精力药剂的挥散过程,在不会造成任何负面效果的情况下服进了退烧药剂——但总有一天,她所敏感、禁用的魔药会越来越多……那样,再面对病痛,斯威特法师只能用自己脆弱的体质抵抗了。”
“……谢谢您。我知道了。让我送您回去吧。那么,具体的注意事项是……”
“这,就不用……”
——谁在说话?
好吵。
好难受。
……好难受啊。
安娜贝尔睁开双眼,望向头顶洁白、无暇的月光。
……是梦吗?
她又来到了那个梦里吗?
长久的高热着实让她的脑子都变得不太清楚了,但安娜贝尔还记得,梦境魔法是布朗宁的领域,梦境里所展示的一切都可能是会对布朗宁起到帮助的关键信息……
于是她走了几步,晃晃悠悠的。
“布朗……”
……又猛地跌倒在地。
好难受。
安娜贝尔咳嗽了几声,瑟缩地屈起裙子下的双腿。
今天她在梦里的裙装似乎比以往都要单薄。
安娜贝尔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不是曾经典雅郑重的露背长裙,是一件……
被撕烂的连衣裙。
这绝非情色意义的那种撕烂——连衣裙本身的款式很奇特,灯笼袖、过膝的蓬蓬裙、与高高的领结,布料多到夸张的程度,不知道的会以为这是某种童话舞台剧的角色服。
而它被撕烂的方式,就像被什么东西张开手狠狠攥住,再“挤碎”一般。
从裙摆,到领口。
破烂、零散。
……布朗宁什么时候开始培养这种暴力审美了?这件衣服简直像是什么崩坏童话里忙着逃命的小姑娘。
安娜贝尔微微蹙起眉,又用力咳嗽起来。
大抵是因为她正身处梦境,身体的不适比现实中好了许多许多,还有用胳膊肘撑住地面、努力打量四周的力气——但总归是被现实中高热的体温影响了,安娜贝尔此时做什么都有点晃晃悠悠的。
对了,说到四周。
这里不是……她曾多次进入的那个梦吗?
安娜贝尔支起身,往后靠了靠。
水潭消失不见了,不远处只有一口漆黑、无光的沼泽。
月光并非穿过树影,月亮惨白孤单地挂在空中,周围没有任何阻挡,只有零星几棵枯萎的树。
而那月亮的形状是……
安娜贝尔不禁捏紧了手下的泥土。
下弦月。
挂在空中,散发着冷漠白光的,正是斯威特家徽上,与月季并排交叉的那枚下弦月。
而下弦月的旁边……是一轮同样冷漠、寡淡的……太阳?
【那天,森林的夜空会升起典雅洁白的下弦月,月光将与阳光并存,即使是最中心的圣堂也无法阻止森林边缘来来往往的喧闹声。】
【那些长老们会在一整天的开端,也就是下弦月与太阳同时悬挂在天空上的时候——举行一场盛大的仪式。】
下弦月,与太阳,同时挂在天上的那一天。
洛森不是曾告诉过她……那天是精灵族中最热闹的斯威特节吗?
难道这是他梦境中,曾经举行过的斯威特节?
安娜贝尔咳嗽起来,再次环顾四周。
漆黑的沼泽。
光秃的树木。
烧焦的灌木。
还有,替代了所有醋栗丛、月季丛、密集缠绕在周围一切植被上的——
荆棘。荆棘。荆棘。
幽绿色的荆棘,闪着寒冷的光。
……荆棘?
“布朗尼?是你吗?你出了什么……”
安娜贝尔话没说完,便剧烈咳嗽起来。
她这次咳嗽完全止不住,喉咙也一阵阵地发疼,只好停止发声,摇摇晃晃地站起来。